不过后来宁安帝就收到了陆雨宁关于北蛮那边的传信。
当知道了北蛮郡王达达鲁竟然被北武帝给坑杀了,宁安帝只想大笑。
这人还真是可笑,那么忠心他,从年少时就一直追随他的人,他竟然都能下手杀了,真不知道这北武帝的脑子是不是发疯了!
不过宁安帝也看到了前车之鉴——绝不能太过恋栈权位,否则,便是让国朝都陷入动荡之中,瞬间便能让国朝从强盛衰落下去!
宁安帝再看看太子巡查途中传回来的奏折,心下愈加欣慰。
他倒是比那位北武帝强一些——他的太子比那位北蛮前太子要优秀。
事实上,大皇子对这个消息却很是怅然:他跟那位北蛮前太子算是同龄,两人只相差三岁,对方比他大。
他还记得曾经那位太子小小年纪就随着北蛮使团进京,在与他们的父皇进行朝堂奏对,言之有物,侃侃而谈,那模样,比之任何的一国主君都显得有自信。
可没想到,对方年刚过十六便已然被自己的父亲兄弟给坑杀了。
当年收到这个消息的时候,他是震惊的。
如此惊才绝艳的人,如何会没有丝毫反抗就死了呢?
他无法想象对方临死之前想的到底是什么,心底又是如何悲凉。
而如今,再看到北武帝的那般疯魔举动,大皇子只是怅然感慨,再无其他。
有时候他也会想,若是他出身中宫,是嫡出长子,会不会也落得如北蛮前太子那般的下场?
事实上,谁也不知道。
只能说,他们各人的命运,从一出生便已然注定了。
宁安帝看着长子有些怅然的脸色,无奈,等议事结束,留下了长子跟自己说话。
“你是不是也想起了北蛮的京华太子?”
京华,这是外人给那位太子起的雅号,实际上那位太子死后只得了个厉炀的谥号。
听听,竟然是厉炀,实在可笑。
杀戮无辜曰厉,暴虐无亲曰厉,愎狠无礼曰厉,愎狠遂过曰厉。
可正相反,京华太子能有外人所起的这个雅号,全然是他谦虚纳谏,知人善用,仁德宽厚之故。
而炀只一谥更是可笑:去礼远众曰炀,好內怠政曰炀,逆天虐民曰炀!
同样的,恰恰相反,京华太子是最为勤政爱民,又最为能与部下共情体贴的储君,北蛮但凡有天灾,京华太子都是第一个在北蛮朝中提出赈灾抚民的人,每每部下有何困难,他也是能够第一个察觉并且体贴地给出周全的处置方式。
可以这样说,天下各国之中,能与之相比的储君乃至于君主都不多。
可惜,这么个优秀的太子,就偏偏让北蛮自己给坑杀了。
说实话,作为邻国,还是明知北蛮野心的敌国之君,宁安帝是乐见其成的,可作为一个父亲,作为一个正常思维的人,他却有些可惜了,心中也免不得叹息那位太子的下场。
所以对于长子脸上的怅然,他也能理解,同样,他也想跟儿子聊一聊。
毕竟跟那位太子同龄的人当中,也就大皇子能够跟他说说真话了。
这孩子性情敦厚,老实,不会有那么多的想法。
大皇子沉默了一瞬,点了点头,“父皇,当年他还那么年轻,惊才绝艳,让人叹服。”
“为何北武帝就容不下他呢?”
大皇子一直想不通的就是这一点。
按照他跟着父皇这么久以来,在朝中也经历了许多,争斗是有,可父子之间,真的就至于如此吗?
宁安帝却笑着道,“你不懂,若一个十分恋栈权位的人,碰到了一个比他更加优秀的人,他想到的不是高兴欣慰,而是惊恐。”
大皇子一愣,随即便明白了。
北武帝跟自己的父皇是不一样的,宁安帝虽然也有帝皇的一些猜忌之心,但并不重,宁安帝虽然也十分看重自己的皇位,但并不贪恋。
他活得很清醒,甚至于,他心中,宁国的未来比他个人的权势得失要更加重要!
若京华太子是在宁国,是宁安帝的儿子,哪怕是他的嫡长子,宁安帝也只会高兴,可能会在位十数年就退位给对方了。
只要对方有足够的能力。
一如如今的太子一般。
只要对方展露出足够的储君为君之能,宁安帝就能平静甚至是坦然地接受,心底可能还会暗自窃喜,乐得不行。
一个好的继承人啊,可以让国家眼看着变得更加强盛,他怎么可能会不高兴?
宁安帝见长子明白了,便笑,“待你皇弟回京,大婚后,朕也该退位了。”
届时,他也该为他年轻时所留下的遗憾做出弥补。
大皇子眼眶一红,“父皇……”
“你难过什么呢?人啊,都是会老的,也都是会死的,不管我们身处什么样的位置,只要做到问心无愧便可。”
“你身在皇家,注定是要比旁人要多承受一些。父皇过去从来都没有多关心你们,不是不想,而是相比宁国而言,朕这个皇帝,要更加关心国事而非家事。”
大皇子哽咽道,“父皇,儿臣明白,儿臣从未有过丝毫怨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