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咋个说?”
年长的丫鬟道:“听说是三公子拿着什么东西的图纸呈去上面啊,换来的!而那图纸,是从咱少夫人那儿拿到的!这事儿大公子也知道呢!所以这一家子,才不值得人同情呢,我劝你呀,早早攒了银子赎身回家算了,别待在……”
后面的话戛然而止。
两个丫鬟被突然的脚步声吓到齐齐抬头,而后一惊,面色慌张地低着脑袋不敢说话了。
身披浅青大氅的姜姒站了半晌,定定地瞧着眼前浑身战栗的二人,而后开口,语气平静道:“是谁告诉你们的?”神色不辨喜怒。
只是方才还捧在掌心的小雪人,此刻已静静地躺在绣鞋边,碎了一地。
……
次日,正月初一。
往年府里都处处张挂着喜气的灯笼,此时却一片沉寂,不见丝毫的新年欢欣气氛。
一早红蕊便匆匆去了针线房里,将还在睡梦中的忍冬唤了起来,简单梳洗一番后领到了清涘院的书房里,轻轻敲门,“小姐。”
屋内传来一声轻答。
推门进去,便瞧见自家小姐于书案前把玩着一个眼熟的小弩摆件儿,羽睫微垂,不知在想些什么,眼下泛着丝淡淡的青黑。
红蕊不禁有些心疼,但鉴于外人在场还是把安慰的话咽了回去,将身后神色似乎犹有茫然的忍冬轻轻推至身前,低声道:“小姐只是想问些三公子之前的事儿,姐姐知道多少如实回答便是,莫紧张。”
忍冬点头。
姜姒见人来了,似乎有些不知所措的样子,放轻了语气道:“忍冬?”
“婢,婢子在。”
“别怕,我只是想问,你以前在三公子院里当差的时候,对三公子的事儿知道多少?”
“……少夫人是指什么?”
“譬如,每回从姜府回来之后。”
忍冬道:“以前每回公子从姜府回来后瞧着都挺开心的,没什么特别的啊。”
姜姒道:“一点异常也无么?”
忍冬顿了顿,目光似是在回忆,语气听起来有些不确定,“好像每每生辰的那日会格外开心些,不过那应该是因为收到了少夫人您的礼物吧?”
姜姒目光闪了闪。
最开始裴瑾只知她喜欢摆弄弓弩,其余一概不知。
但自从他某次去找她时无意中发现桌案上的图纸后,便好似来了兴趣,经常找她讨论如何打磨如何改良的事儿,还曾提出想借图纸回去自己也造一把玩玩。
不过她谨记父亲不能将图纸外泄的教诲,所以每每都拒了。后来实在是被裴瑾央得烦了,也生气了,好长一段时间没搭理人。
裴瑾似乎察觉出她恼了,便不再提,只说男儿家确实喜欢这些威力大的武器,央她什么时候也做一把送他。
可她到底惦念着父亲的话,心存顾虑,便只在裴瑾生辰时做了小摆件儿予他,不曾真正亲手制过,直到成婚前夕,才将书房里束之高阁的那把弩赠之,继而引来了接下来的种种灾祸。
忍冬突然道:“对了,婢子想起来了!”
姜姒以眼神询问。
忍冬道:“好像有段时间,每回公子从姜府回来之后都会把自己关在书房里一整天,也不晓得在忙些什么。有次夫人派人送来夜宵都被公子发火赶了出来,当时知道这事儿时婢子可惊讶了,毕竟公子平时是那样爽朗和善的一人。”
旁边站着的红蕊眼皮一跳,这不就跟昨晚她们二人去找写墨时知道的消息一样么?
且写墨作为三公子的书童,知道的事儿还更多些。
譬如每回三公子打发所有人出书房前,都会唤人准备一沓蚕棉纸,然后每回当写墨再进书房时,蚕棉纸不见了,空气中却有燃烧过后的火舌气味。
而比起厚重的宣纸,轻薄的蚕棉纸,恰恰是绘图的最佳选择。
“知道了,下去罢。”姜姒轻声道。
忍冬偷偷打量了下少夫人的脸色,却并未瞧出什么,于是福了福身,退下了。
门被小心翼翼地带上。
红蕊看向依旧垂眸把玩着手中那个小弩摆件的小姐,担心道:“小姐觉得那些流言是真的?”
姜姒摆弄着小弩的指尖顿了顿,道:“你都说是流言了。”
还未等红蕊松了一口气,便听到自家小姐继续道:“可流言总得有第一个说出口的人,院里的丫鬟都指认是别人说的,可追究到底后,那个人却好似不曾存在过,你说奇不奇怪?”
“小姐的意思是……有人故意放出这些话?可对他们有什么好处呢?挑拨离间?”
姜姒闻言,终于从书案前起身,将小弩摆件放回原来的博古架上,轻声道:“也许吧。”
屋内响起红蕊恍然大悟的感叹声。
姜姒落在小弩上的眸光颤了颤。
只是,流言往往真假互掺才能哄得人信服。
那若是裴瑾过往所为是真,那什么是假?
真有几分?假又占了几分?
裴珏他,知道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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