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大厨房那里又遭气了?我不是让你拿银子去外边酒楼买么, 何必去碰壁。”
红蕊鼓着腮帮子, 将食盒里的碗碟一一端出来,恨道:“就是去外边儿的酒楼买的, 只不过去之前跑了厨房一趟。”
“我就是气不过, 裴老爷不在府里,她便嘚瑟起来了, 上天入地管东管西。昨个儿还是青菜萝卜,今个儿竟然让厨房里的婆子就拿玉米碴子粥来打发咱们,我就是想看看她到底能过分到什么程度!”
“小姐您有多少嫁妆银子,也不是给她这么糟蹋的呀。”
姜姒拉着红蕊的袖子让她坐下,挟了一筷子菜放到她的碗里,叹道:
“厨房里的人也是听命行事,毕竟卖身契攥在别人手里。别气了,先吃饭吧,如今这般状况,也没得那个工夫与她争闹。”
“对了,府外的那些卫士可还在?”
红蕊坐下,闻言登时像颗蔫儿啦吧唧的白菜,萎靡不振道:“在呢,每回进进出出的都要被盘问一番,可烦人了。”
“那可打听到什么消息了?”
红蕊坐直了身子,迟疑道:“倒是在酒楼里听那些食客们讲了一耳朵,说……”
顿了顿,语气似是有些艰涩,“说当年军器署脱离工部独设时,裴老爷只不过是其下甲弩坊里小小从七品的监作,如何能摇身一变成了六品军器丞?而后还一路官运亨通升至少监而后又升至正四品的军器监?”
“说后来的升职还能说是政绩评优的缘故,可最开始的从七品哪里能挣得什么政绩能让人一步跨到正六品的位置上?要是没猫腻,谁信呐?”
姜姒沉吟道:“坊间的流言蜚语大多无凭无据,不过是百姓们的揣测罢了,还是得看都察院。”
这个道理红蕊也明白,只是到底人言可畏,无论裴老爷做没做过行贿谋职的事儿,这名声啊,都算是毁了一半了。
剩下的一半,就看都察院那边怎么说了。
“要是大公子在就好了,府里也不会这么乱糟糟的,全让听松堂那边给拿捏了。”红蕊叹气。
姜姒闻言,心下也升起了一抹担忧。
眼看一月之期愈发近了,为何还是不见裴珏的人影?
而且已经连续几日未曾收到信了,难道是在路上耽搁了?
府里出了那么大的事儿,裴珏那边没有收到消息吗?
况且,她心中还有一点疑虑未曾向红蕊提起,那就是为何前脚姜瑶向禹川那边寄了信,后脚裴父便出事了?这两者之间真的毫无关系吗?
姜瑶寄去禹川的信,是给谁的?又到底写了什么?
只是,她没料到的是,当日午后,便有人主动上门为她解了这个疑惑。
听闻墨菊叩了裴府的角门,让小厮传话说想见她时,姜姒正在书房里打算写封信去给汾阳那边,问问裴珏具体何时归来,顺便把近日发生的事儿都在信中一一告知。
她听见禀报时,还有些疑惑,毕竟墨菊是姜瑶的丫鬟,除去上次金叶子一事之外,她们彼此之间并无任何交集,缘何特意来找她?
等到见了面,墨菊福了福身后掏出一封信交给她时,她方才知晓来意,面上忍不住露出一丝惊讶。
墨菊道:“婢子识的字不多,但勉强照着抄写还是可以的。当初大小姐让我去寄信,婢子留了个心眼,将信额外抄了一份自个儿留着,就怕……”
墨菊顿了顿,没言明她到底在怕什么,而是继续道:“大小姐的信婢子看不懂,但里面的裴字还是认得的,听说了裴老爷的事儿后,就一直惦念着,想着能不能帮上二小姐什么。”
听见此话,姜姒忍不住捏紧了手中的信,凝眉问道:“姜瑶的信中果真提到了裴家?”
墨菊点点头,道:“二小姐您一看就知道了。府上门禁严,没有牌子不能随意出府,婢子是趁着大小姐吩咐要采买东西的机会才溜过来的。既然信已经送到了,那婢子就回去了。”随即告退。
目送着墨菊的背影离开,姜姒的目光收回,落在了手里的这封信上,拧着眉头几乎是迫切地将其拆开。
信上果真如墨菊所言,因是硬生生照着抄写的,所以许多字都很弯弯扭扭难以辨识。她一目十行地看完了,脸上的疑惑却不减反增。
姜瑶的这封信,的的确确是写给裴诚的,但通篇语焉不详,让人看了不明所以,特别是这几句——
【若想人不知,除非己莫为。】
【裴伯父,这么多年来,难道您的心里不曾有半分歉疚吗?】
裴诚做了什么?为何要心怀歉疚?
且姜瑶又是以什么立场身份来质问的?
姜姒只觉疑窦越来越多,且姜瑶的插足让整件事变得更加复杂起来,让人只想冲去姜府当面对质一番。
但理智终究拦住了她的脚步。
冲动只会打草惊蛇,且还会让给她送消息的墨菊陷入糟糕的境地。
枯坐了半晌,她抬眸看向窗外渐渐昏暗的天空,心底莫名而来的烦躁感越来越强烈。
深吸一口气,姜姒喊来红蕊去姜府一趟,找个熟识可靠的丫鬟给些银子帮忙盯着姜瑶那边,而后按照原来的打算提笔写了封信,只是在信的末尾,加上了短短一句。
——盼君速归。
———
在第一场雪降临上京之后,日子也终于来到了除夕当晚。
这段时日以来,裴陆氏似是压根儿不在意外边儿的那些流言蜚语,也不在乎裴父到底境况如何,一心只想着和清涘院这边的人对着干。
除了明面上的削减用度之外,还对外放话称病,派丫鬟过来命令姜姒去侍疾,试图立立规矩磋磨一二。
可姜姒也不是个任人拿捏的软面团子,之前忍了,只是因为看在裴瑾的面子上,且不愿在裴府落难的时候还为着些杂事儿争斗,并不是怕了。
事事忍耐,也总有个限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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