肖芥子拎着行李包出了站。
几年来,这是她头一次独自上路,以前有红姑,走到哪都会回头,红姑的方向就是家的方向。
现在只能往前走了,走到哪,自己在哪,哪就是家。
她出了站,招手截了辆出租车。
上车落座,司机熟练地摁表计时:“美女,打表走啊,去哪?”
肖芥子说不出,长临河她没来过,也没打算待,这儿只是她下车的地方。
鬼使神差般的,她问了句:“云南去吗?”
她以为司机会笑她、或者发牢骚说她拿人取乐,没想到都没有,司机是个老司机,见惯各色客人,相当老练:“一般说这话的,要么黑户,要么老赖。”
肖芥子惊讶:“为什么?”
“没身份证,或者限高,不能坐飞机、高铁,就会花大价钱、打这种长途出租,不瞒你说,我遇到过几回,有一次我还真拉了个客去深圳,挣得是多,累啊,跑了两天一夜。你真要打车去啊?搞不好七八千,不合算啊,这还不如多花点钱,找个大车带呢。”
听起来,这像是个有门路的,肖芥子心念一动:“要么,师傅你帮我联系联系?我是个……黑户,确实出行不方便。”
司机很爽快:“行,我帮你问问啊,我先往县里开,问着了就载你过去。”
……
肖芥子长吁了口气,她当然不是黑户,但谨慎起见,像她这样需要隐匿行迹的人,如果可以跟着黑车回云南,那当然是比公共交通要好。
她坐了会,想到什么,拉开行李包的拉链。
陈琮又给她塞了什么“小礼物”啊?
一眼就看到了,不算小,是什么植物纯天然的染发剂,便携式、可自行操作的那种。
颜色是冷棕色,看着还挺好看。
肖芥子皱眉,她想起最初见面时,陈琮就点评过她的头发,说什么全染或者挑染会更时尚,这么久了,怎么还不放弃?她都跟他说了,这是生病!愁出来的白头发!
正想塞回包里,忽然注意到,背面还贴了张便利贴。
肖芥子扯下来看,上面密密麻麻写满了字,显然是仓促写就。
——芥子,你说白头发是生病愁出来的,那就不要看见它了。每天看见了就想起生病,影响心情。忘记它、无视它,会不会心情好点?
肖芥子沉吟了一下,又拿起染发剂,看背面的操作说明。
好像……也不是不行。
第99章
肖芥子运气不错, 出租车司机给她联系了一辆拉货的大车,900块,包送到昆明, 食宿自理, 额外还要了200块钱的介绍费。
这价格还算厚道, 她很爽快地付了钱。
大车司机姓周, 是个粗壮的中年汉子,这么冷的天, 也不知道他热个什么劲, 穿着短袖在饭馆吃砂锅,衣服掀到胸口, 腆着个大肚子, 仿佛是要给肚皮散热。
但这人倒是老实的, 收了钱之后, 主动给肖芥子看了身份证、工作证, 以示自己是个正经人,还数落肖芥子:“你这种年轻漂亮的姑娘, 就不应该随便坐黑车。也就是遇到我了,要是遇到个黑心烂肠的, 指不定就……那什么了。”
肖芥子心内“呵呵”了一声:要真遇到个黑心烂肠的,指不定谁“那什么”呢。
这大货车只是行经长临河, 周师傅吃完了饭,下午继续开车上路。
肖芥子坐副驾, 大货车轮胎大、车身高, 坐在车里, 视野跟平时很不一样, 不过她看了会风景之后就腻了, 拿出手机,在上头搜索地图。
姜红烛让她去魇山、魇神庙。
但问题在于,姜红烛只知道这个山名,说不出具体位置:她最早被“人石会”带过去,全程蒙着头脸,压根也没看到地标;被陈天海救出之后,在山脚下废弃的屋子里待了几天,并没有想起去问当地隶属哪个市县乡;再后来,被刻意灌醉,再睁眼已经被扔在扬金山一带了。
所以,她能提供给肖芥子的信息有限,只说是在云南,山上长满了树,山形看上去,像个抱膝而坐的人,以及山脚下有废弃的房子——那些房子太久没人住,被植被侵蚀得很厉害,以至于第一眼看上去,就是密林、藤蔓、灌木,要仔细辨认,才能看清那些植被背后,居然是曾经的家宅。
这可怎么找啊,肖芥子头疼。
搜了一轮,基本确认,云南的山名中,没有叫“魇山”的,她怀疑是不是建国后改了名字,还特意搜了一回“曾用名”,也没有找到任何记录。
魇山,看来是个非官方的、土名。
正搜着,网卡了,行车就是这样,总会在某些偏僻路段突然没了wifi信号。
肖芥子有些烦躁,瞥眼看到脚底下有本破烂的《中国地图》,捡起来哗啦啦翻着看。
周师傅注意到了:“你这是……要找什么地方?”
他看她翻地图,跟别人那种乱翻解闷式的不同、像是在认真找什么。
这话提醒了肖芥子:“周师傅,你常跑云南这条线吗,对那儿的山熟吗?”
周师傅自信满满,要不是在开车,都能猛拍胸膛保证:“那当然,玉龙雪山、梅里雪山、高黎贡山,就没我没去过的。”
“那‘魇山’呢,听过吗?”
周师傅:“眼什么?眼睛山?”
“不是,梦魇的那个魇,魇山。”
周师傅没想到牛皮刚吹出去就被打脸了,独属于中年男人不服输的拧劲儿上来,点开支架上搁着的手机,粗声大气发了条语音进群:“那什么,兄弟们,打听个事儿啊,有人听说过‘魇山’吗?做噩梦,那个梦魇的魇。”
肖芥子往手机屏上瞥了一眼,心中暗喜:有门,群名叫“云贵川线大客群”,群里头足有三百多号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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