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女孩扒着她的衣袖要她抱,赵楹潋轻轻拍了拍她肩,示意她看向座位对面的许嘉,“来,叫姐姐。”
小女孩乖乖照做:“姐姐你好!”
许嘉盯着那个小女孩,没什么好脸色:“她不是你的女儿吗?”
“我这辈子只会有你一个小孩。”赵楹潋才知道她误会了,连忙解释:“这是我朋友的女儿,小朵。”
“我们在附近的商场逛街,没想到会在这看见你。”陈茫认出她对面的女生,赵楹潋曾经给他看过照片,很快就认出了她。母女多年不见,自己和小朵的出现显然不合时宜。他低头致歉,“我先带小朵离开了,改天再联系。”
“好。”
“阿姨!阿姨!我不要离开赵阿姨!”
女孩被人抱起来,两人火速地离开了现场。许嘉隔着玻璃门,看着渐行渐远的背影,侧目而视:“他在追求你。”
“追求?倒也算不上。”成年人哪来这么多情情爱爱可谈,陈茫的确对自己有男女之情,但赵楹潋已经失去再爱的力气,“我对他并不感冒。”
许嘉收回目光,突发好奇地问:“你有后悔过吗,离婚。”
她失神片刻,轻声道,“遗憾可能有,但我不会后悔我每一个的决定,我之所以做出这个决定,就是当初有支撑我做下去的理由。”
但存在唯一一次例外。
她坐在两人曾经的房间里整理东西,发现许隽曾经背着自己多次去看心理医生——她只当他是食言,想用婚姻绑定她,却没察觉他内心的焦虑不安。
原来他生病了。
为了不给任何人带来麻烦,他将自己的不良情绪隐藏起来,表现得阳光开朗。他需要留在陵槐进行治疗,瞒着所有人。
回国之后,她有去病房里见过他。
那是两人最后一次见面。
当初神采奕奕,耀眼夺目的人躺在病床上,偏着脸,不愿正脸面对她。赵楹潋坐在床边,两人都沉默好长一段时间,直到她轻声开口:“许隽,现在我愿意答应你任何一个请求,就算是复……”
“我希望,这是我们最后一次见面。”
男人叹了口气,而后哑着声线:“我现在这副样子……的确是太令我难堪了。”
那天,他跟她道歉。
是离婚后说过最长一段话。
“明明说好就算结婚,也要陪你去各种地方,让你真心觉得婚姻不是坟墓,没想到我们最后会走到这种地步。我的确食言了。”
“你离开后,我做了一个梦,梦里二十岁的我让你不要原谅我。我觉得他说的对。”为了缓解这样的气氛,他轻笑,“楹潋,留给我一点面子好吗?”
赵楹潋红着眼,“阿隽,你会不会很痛?”
“还能接受。”他看向窗外,过了很久,才说,“我答应过嘉嘉,我会见证她成年。我会努力活到那一刻。”
赵楹潋离开医院的一周,又从网上听见许隽陷入昏迷的植物人状态的消息。
病房门口是许家派来的保镖,阻挠她,不让任何人进去,只能站在病房外的窗口。
可想上天也站在好人这一边,赵楹潋在国外的街头遇见了曾经在他们家做的佣人李绒。作为家里的女主人,她当然清楚李绒的来历。
李绒是农村来的妇女,应聘工作的时候还一穷二白,怎么会忽然有钱在国外定居?
她暗中观察了李绒一周,直到看见李绒和贺林在某个咖啡厅见面。
她听见了两人的对话。
后来赵楹潋再想从佣人口里套点消息,去找她时候却发现她消失了。或许是被贺林送到别的地方,或许是被贺林残忍灭口了。
她又失去了线索。
原本等真相大白,贺林落网,她就能顺理成章地和许嘉见面。没想两人先碰了面。
赵楹潋的思绪一瞬回到那年的春季,很快就被许嘉的声音拉了回来。许嘉看着她的眼睛,“你有你的理由,我也有我要这么做的理由,哪怕危及我的性命。”
两人对视许久,女人缓缓扬唇,想要笑眼泪却先落下来,“嘉嘉,安全为主。”
许嘉嗯了一声,事实是她早已做好和贺林同归于尽的准备。两人离开咖啡厅,在回家的路上,她靠着车窗,若有所思。
她好像恨不了任何人,也没有恨这些人的理由。因为每个人都有他们不得已的理由,要离开自己。如果她再加以怪罪,自己好像是无理取闹,斤斤计较那一方。
许嘉陷入短暂的无助,直到窗外闪过一幕幕夜景,路灯下的他映入自己眼帘。
好像。
有一个人,会毫无理由地站在她这一边。
坐在主驾驶的女人轻笑着开口:“他是你的男朋友?”
她换了个姿势继续坐着,方便自己清晰地看见他,没有否认:
“嗯。”
这一声于虚空中荡起时间的浪花。
景湾海的沙滩上,女孩和男孩正专心推着沙堡。她用工具铲了点沙子,垒成一个小山丘,再用手左按按,右压压,很快一个小城堡就出来了。
她放下工具,欣赏杰作的同时指挥着身旁的男孩:“铭迟,再运一点沙子过来。”
“好。”男孩屁颠屁颠跑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