姬未湫听着也觉得有道理,认真地点了点头,道:“那就先将头颅割下来煮一煮,削皮去肉,只留下白骨,这样摆完了也好看,不易有野狗秃鹰来叼,坏了景致……几近年关,也算是添点喜气。”
墨剑:“……”好有道理,他都快被说服了!
众人:“……”突然觉得好解气怎么办!
墨剑定了定心神,又道:“文书三思!此举有伤天和,若是传回燕京,定然要受御史……”
他说到这里不说了,这位是谁?这位可是瑞王!默定的储君!哪个御史不长眼睛上书参一本储君失德?这要是真参了,那可不就是失德不失德的事儿了——筑的是突厥人头的京观,涨的是我军的士气,失什么德?伤什么天和?怕不是这位御史通敌叛国!
哦对,御史之首吴帆吴大人随行,还在后头,再有两天就该到了。
周如晦看姬未湫神采飞扬,颔首道:“就这么办。”
一锤定音!
很快命令就传达到了下面,煮人头这事儿倒是没人嫌弃,边关的士兵大多来自本地,早已恨突厥入骨,听闻要筑京观一个个抢着来干,百姓们也听说了,左右是白日,一个个都不带怕的,称要帮忙,自带柴火还有家里不要的锅就出来了。
不过一日,城门外便多了一座不太高的京观,姬未湫拿帕子捂着口鼻去看了一眼,回头就说:“有些小……无妨,下回再有突厥来袭,杀了的一样堆上去。”
他扬声道:“待来日,京观成山,且看突厥尔敢来犯。”
众兵将只觉得热血沸腾,高呼道:“突厥尔敢再犯——!”
“突厥尔敢再犯——!”
“突厥尔敢再犯——!”
周如晦:“……就这么办。”
他突然觉得,或许姬未湫的才能并非是在朝政上,而是在边疆,若非亲王领兵实在是犯忌,他不如上书请姬未湫来边关为将算了,假以时日,在其王庭封狼居胥指日可待。
姬未湫含蓄地笑了笑:“二哥,要不要让人也见识见识?”
他等着没去见铎夏,就是在等着京观筑成,然后带铎夏来看一看。
要是铎夏不识趣,那就把京观最上面的那颗头颅取下来,然后把铎夏的头颅放上去。
第117章
“二王子铎夏?”姬未湫微微颔首, “久仰大名。”
铎夏身高八尺,肩宽膀圆,满脸络腮胡, 一头蓬乱的长发灰白掺杂,皮肤黝黑, 非常符合时下对突厥人的刻板印象。他被两名青玄卫押着送到了城墙上, 身上捆了铁锁,又捆了软筋绳, 确保他绝不会对姬未湫造成任何威胁。
姬未湫一见到这一位, 就想起之前吃到的儿子和母亲生了妹妹的传闻,看向对方的目光不禁带上了一些探究之色。
铎夏抬起眼来看他,姬未湫在端详他的时候,他也在端详着姬未湫。
面前这位南朱王爷,听闻还不足双十, 与南朱皇帝是一母同胞的兄弟, 长得也是一副难得的好相貌,俊美热烈, 像是一团灼灼的火。这般的外表下,却是南朱数一数二的权臣, 深受南朱皇帝宠眷, 南朱朝中不少高官显贵折戟沉沙于他之手,算得上是手腕狠辣。
定国公一直扣着他不做处理, 他就料到必有重要人物要来,没想到来的居然是这一位。
“瑞王。”铎夏目光如狼, 他舔了舔嘴唇:“看来贵国皇帝对小王很重视。”
姬未湫顿了顿, 有些一言难尽——重视是重视的,但是好像也没有那么重视。姬溯难道不清楚他是什么德性的人吗?他有多少能耐姬溯恐怕比他自己还清楚, 真要重视,周二哥或者顾相来处置不就完了吗?轮的到他?他临行前,姬溯的意思可是跟他说的很清楚:你随便玩玩试试,不成也不影响大局。
但是当面拂对方的面子显得很没有风度,故而姬未湫似笑非笑地道:“铎夏王聪慧。”
大概是没听出他的意思,铎夏王显得胸有成竹,他了然一笑:“快人快语,那些无所谓的试探就免了吧!王爷要如何才肯释放小王?”
“本王也不欲与铎夏王打机锋。”姬未湫一手微抬,示意铎夏王可以与他一并散散步,姬未湫直白地说:“铎夏王,可愿合作,各取所需?”
铎夏王听罢嗤笑道:“怎么,南朱师打算插手突厥内政?”
“算不上。”姬未湫双手拢在袖中,厚实的雪白皮毛将他的眉眼衬托得愈发精致,他道:“只是比起乌尔王,铎夏王更适合成为可汗。”
“乌尔那狼崽子?”铎夏王听见这个名字就冷哼了一声:“既然是各取所需,王爷又要什么?总不会是高天给了王爷启示,让王爷奉我为主的吧?”
铎夏王的汉话不算太好,可用着他那古怪的强调说出这句话来时却表达得异常清晰。一个青玄卫骤然发力,一脚踹在了他的膝弯,铎夏王闷哼了一声,单膝跪地。
姬未湫微笑了起来,他停下了脚步,不看铎夏王,而去欣赏着城门外的风景,因着昨日不曾下雪,又是艳阳高照,银装褪去,露出无边荒凉来。荒凉之上,却又有一座白骨山,风自骷髅的缝隙中穿过,呜呜咽咽,如同厉鬼哀嚎。
他轻描淡写地道:“铎夏王玩笑了。”
铎夏王顺着他的视线看去,神情骤然一僵,铎夏王并非未曾见过尸体,只是任谁看见自己的子民以这样的姿态出现在敌国的门前都会有克制不住的愤怒与仇恨,相反,姬未湫神情淡然,带着一丝若有若无的笑意,仿佛在欣赏什么美景。
这就是威慑!
他就是在威慑他!
铎夏王明确的知道这一点,却又掩不住的愤怒。
姬未湫没有说话,他和姬溯相处的时间太久,太明白怎么应对这种场面,铎夏王不吭声,他也懒得主动挑起话茬。沉默很快被铎夏王打破:“瑞王,你要什么?痛快些!”
“不是王爷一直在顾左言他吗?”姬未湫反问道。
铎夏王本以为这南朱王爷总该扔出正题了,哪想到他说了这一句后又不再言语,他心中一顿,犹如百爪挠心,他想了许多:这瑞王要支持他做可汗?为什么?他能有什么好处?他想借此得到什么好处?为什么选他而不选乌尔那头狼崽子?
终于,他忍不住道:“是小王有错,王爷可否告知小王了?”
姬未湫方颔首道:“两国交战,苦得终究是百姓,铎夏王,本王要一个五十年内不起兵戈,两国共进退的盟约。”
铎夏王听了猖狂大笑,他指向那座恐怖的京观:“你以为我会信吗?这就是王爷说的交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