庆喜公公相伴于姬溯左右,常人只觉得能得圣上一个字便是圣恩,他却是司空见惯,再者,他又常年住在宫中,自然是没有的。
这还是他第一回收到这个。
姬未湫扬眉而笑:“字,还是要让这天下最尊贵的人来写,沾福气咱们就要沾个最大的!”
庆喜公公本还有些感触,听见这话什么感触都没了,他一时都不知道该说姬未湫胆子大,什么话都敢说,圣上都敢调侃,还是该谢他的赏。
姬未湫又重新取了一张礼单,提笔落墨:“白银两千两,宝石两匣,珍珠两匣,宫造首饰两匣,头面两副,丝六十,绸六十,绢二百……公公,前几天我府里搜罗到了两棵黄精,那玩意儿补气养身最好,您要不要?”
庆喜公公本还想着这么贵重的礼单是送谁,陡然听见姬未湫问自己,还有些吃惊,“使不得,这可使不得,老奴无功不受禄……”
“那还是添上吧,这东西难得,还是庄子里的人问山民收到的。”姬未湫写得极快,反正他不讲究字好不好看,能认出来就行了,他调侃道:“好不容易有个贿赂公公的机会,公公就允了我吧!”
庆喜公公下意识去看姬溯,姬溯恰好此时抬首望来,姬未湫也在看他,两人视线在空气中轻轻碰了碰,姬溯淡淡地说:“不是年后迎亲?”
闻得此言,庆喜公公眸光微变,姬未湫却似是丝毫没有察觉到姬溯话里有话一样,搭话道:“怎么不是?皇兄你是不知道,阿力那亲家觉得阿力家中有个太监总管的叔父不大好,硬是看不上破天富贵就是不肯,亏得我去了一回,才叫阿力亲家点了头……回头公公得叫阿力往我府上送一份媒人礼。”
庆喜公公连忙道:“是是是,这一份媒人礼绝不敢忘。”
姬溯颔首,道:“如此,朕也随一份。”
姬未湫一笑,在礼单下方补了两个字:‘双份!’。
他们两身份比较特殊,不好明目张胆的在婚宴上赐贺礼,干脆作节礼直接送给庆喜公公完事儿。庆喜公公在外也是不欲张扬的,此前邻家知道阿力有个叔父在宫中当太监,却不知道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太监总管,这回谈亲事才如实相告。
又过了一会儿,姬溯陡然道:“来。”
姬未湫刚好也写烦了,提着礼单过去,光明正大的往御案上一摆,他坐在姬溯身边,一手搭在了姬溯臂上,眉眼含笑,意思昭然若揭——让姬溯帮他写。
姬溯看了他两眼,拾起了笔。
姬未湫笑得眼睛都看不见了。
庆喜公公等人见状便悄然无声地退了下去,姬未湫见人都走光了,长腿一迈就坐到了御案上,姬溯一手微抬,收手及时,否则这一笔就要落在了姬未湫的身上了。
姬未湫却抓住了他的手腕,问道:“皇兄叫我作甚?”
姬溯眉目不动:“不是叫朕替你写礼单?闹腾什么?”
他的手腕微微动了动,姬未湫却不放手,他俯身在姬溯颊边亲了一口,凑在他耳旁说:“……写我身上?”
啪嗒一声,朱笔落地。
姬溯反手捉住了姬未湫的手腕,随意一扯便将他拉入了怀中,姬未湫坐在姬溯腿上,眨了眨眼,又笑盈盈地去亲他,姬溯一手扶着他的腰,与他交换了一个缠绵的吻。
等两人分开后,姬溯才道:“有一件事。”
姬未湫被迷得七荤八素,哪里还有说不好的心思?他稀里糊涂地点了点头:“好,皇兄要我做什么都可以……”
就听姬溯道:“押送二王子铎夏回京。”
姬未湫还磨蹭着姬溯的颈项呢,听到此言猛地坐直了身体,‘不想去’三个字脱口而出。
姬未湫与他对视,缓和下语气:“非要我去不可吗?”
姬溯的语气一如既往,如古井无波,“定国公无法返京。”
这年关里头,周如晦定然是不能回京的,眼下正是突厥那边劫掠最频繁的时候,也有可能形成小规模的战事。这一点姬未湫也明白,但不是非要派他去的。
姬溯手下又不是无人可用了。
姬未湫挣扎了一下:“我不想离开皇兄……”
姬溯拢着他,细致地抚摸着他的背脊,“不是还要与他们做生意?”
“有老三就行了,这老二我还得管?”姬未湫这样说着,“两个我怕我扛不住!”
姬溯慢条斯理地说:“好生斟酌。”
言下之意,去与不去都随姬未湫。
姬未湫还当真仔细斟酌了一下,姬溯能提出来,自然是思虑周全的,言下之意就是要将二王子铎夏也交给他来支持,这其中好处是非常大的,比如说左手从铎夏手中收来的东西,反手卖给乌尔,或者从乌尔手里得到的情报,转交给铎夏。
就单纯这一项,就足以省去信息交换造成的时差了,这年头又没有手机,也没有电话,千里之外消息论靠谱还是得用人快马加鞭送的,距离到达了千里之后,信鸽带来的不稳定性也多了不少。
至于双方知道背后都是他这个瑞王——双方都认为他这个南朱瑞王不过是应付对方,真正支持的是自己,这更有利于双方内斗。
姬未湫莫名有些蠢蠢欲动。
……很刺激。
或许搅弄风云的欲-望潜伏在每个人的心中,只是在等待着合适的时机萌芽。尤其是他付出的并不多,他稳坐钓鱼台,最坏不过是两个人都没哄住,突厥和南朱总要一战,却不会因为这点小事起战事,除非对方昏了头。
姬未湫抬眼看向姬溯,发现姬溯也在看他,姬溯目光深邃,姬未湫突然就又埋首于他的怀里:“我不去!皇兄你另外择人吧!”
那些突如其来的想要搅弄风云的兴趣,在姬溯面前不值一提。天知道姬溯是个什么样的神经病,虽然这会儿是姬溯派他去的,但他觉得日后哪天姬溯拿这件事出来发作都很合理,他小日子过得挺好,还是别闹腾了吧。
更何况他是什么人难道姬溯不知道吗?
姬未湫蹭了蹭姬溯的颈项,姬溯垂首在他侧脸上落下轻轻地一吻:“当真?”
姬未湫沉吟了一瞬:“也不是,有点想去,但是我又觉得此事可有可无,皇兄是怎么想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