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殿下。”青玄卫副统领周青在帘外通禀了一声,也不进来,将四周布防细细说给他听,连如果真的遇到了船毁人亡的情况他应该往哪里逃都提到了,姬未湫一手支颐,笑道:“知道了,今天忙了一天,你们也去歇着吧。对了,我记得有青玄卫里有几个水下的好手?”
“是,殿下有何吩咐?”竹帘将瑞王的面容隔得影影绰绰,如血夕阳映在少年亲王的侧脸上,热烈得几乎动人心魄。周青只看了一眼,便不敢再看,躬身而问。
姬未湫想了想说:“调两个来。”
周青正想应是,却听对方喃喃道:“既然水性不错,那钓鱼一定也会吧?刚好晚上停了船就钓些鱼上来吃……”
周青也不是第一次伺候姬未湫了,听了之后忍着笑应了是告退了,他心道他得赶紧回去问问谁水性好还会钓鱼才行……实在不行就多调两个人来,总不好扫了殿下的雅兴。
几个纨绔坐了两个时辰的马车,上了船又是争抢客舱,如今各自安顿下来也没什么精神玩闹,在舱房中小憩一会儿养精蓄锐。
姬未湫也是如此,虽说是人正年少,可常年养成的习惯让他也睡意上涌,去歇了个养生觉。不到半个时辰,他就被侍人轻声唤醒,重新梳洗,换过衣物后就差不多该吃饭了。
姬未湫到花厅时,邹三张二姬六三个人也精神奕奕地来了,他们也是自小长在燕京,几乎没出来过,在船上菜色自然以河鲜居多,几人虽说是山珍海味吃惯了的,遇到这些现抓现吃的河鲜也是胃口大开。
姬六是宗亲王府的三少爷,大名姬未眠,和姬未湫是堂兄弟,算起来比姬未湫还要大一岁,不过皇子和宗亲不在一起排序,他两关系也算是两肋插刀了——同辈里一共就这么几个兄弟姐妹了,年龄又相近,脾性还相投,关系想不好都难。
他见邹三张二酒兴正酣,悄悄捅了捅姬未湫的手臂,低声道:“今天怎么回事儿啊?搁外头摆那么大的阵仗,那位到底让你去江南干嘛?”
姬未湫饮了两杯酒就止了,他酒性不太好,闻言笑道:“还能干嘛?放我去玩呗……顺道帮我母后去几个灵验的寺里上香,求个平安健康。”
“就这?……你信?”姬六又把声音压低了一些:“我可是把你当兄弟啊!你也知道本朝亲王不能擅自离京……看着不太对,你自个儿小心点!”
“呦。”姬未湫眉眼有些松散,他调侃道:“要真是如此,你可就被我拖下水了……”
姬六‘啧’了一声:“我还不懂你?你叫我们去玩儿就真的是去玩儿,哪里能想这么多?……不过你叫我们去也好,一个亲王,一个宗亲,再加一个阁老一个户部侍郎……我都想不到谁敢动我们。”
这配置谁要起歹心,那就是老寿星上吊——活腻歪了!
姬未湫眨了眨眼,似是才回过神来,恍然笑道:“……还真是。”
他扬声道:“都留点肚子,一会儿我们去钓鱼!说是刚钓上来的鱼做鱼脍最是美味……”
众人齐齐应好,笑嘻嘻地放下筷子,又兴致勃勃地去船边钓鱼。直闹了大半宿,天色微白的时候才叫了散——反正白天要行船,他们几个又坐不惯船,与其白天被船晃得想吐,不如直接睡觉,让它晃去吧!
一只信鸽飞过了天际。
青玄卫副统领周青见信鸽飞远,松了一口气,刚想转身离去,就见主舱房的窗开了,一只修长的手抓着只白白胖胖的鸽子探了出来,周青一愣,便见到了瑞王殿下那张俊美出众的脸。
“殿下?”
姬未湫打了个呵欠,懒洋洋地说:“巧,你也来放鸽子?”
周青低头行礼,这等护卫瑞王殿下却向圣上送信的行为虽然不是什么不能说的,但放在当面,还是叫他尴尬地不知如何应答才好,却又不能不答,只能憋出来一个字:“是。”
“嗯,我也放。”姬未湫将鸽子放在了窗沿上,鸽子傻乎乎地歪着头盯着他,也不知道飞,被姬未湫嫌弃地弹了一下才飞了起来,跌跌撞撞地往燕京的方向飞过去了。
姬未湫又打了个呵欠:“反正你都撞见了,明天给我准备几只鸽子来,我养的好像没你们的好用。”
周青:“……是!”
***
鸽子飞回去,恰好就是姬溯起身的时间,庆喜公公捧着信进了来禀报道:“圣上,周统领和小殿下的飞鸽传书到了。”
姬溯神色淡淡的接来一看,只扫了一眼,他的眉心就跳了跳。
飞鸽传书能装下的信息有限,姬未湫的信有两张小纸条,第一张纸条上用的是大字,第一句话写的是:一切安好,问候圣安。第二句话是:第二张纸条是给母后报平安的,劳皇兄转达!
第二张纸条上用小字写得密密麻麻,姬溯扫一眼就看见上面写了今天玩了什么吃了什么,又问太后吃什么玩什么睡得好不好,皇兄让用了亲王仪仗威风得不得了,河鲜不错已经着人快马送回京城了……之流的。
姬溯轻哼了一声,到底将纸条扔给了庆喜:“送去慈安宫。”
第5章
姬未湫本来以为送回去明晃晃告状的纸条好歹会让他哥难受两天——虽然他哥神挡杀神佛挡杀佛但自个儿慈爱的老娘他还是下不去那个手的,既然下不去手,估计只能挨上两句训,哪想到隔天他还没睡醒呢,就听见外面有人在呼喊什么。
侍人瞧他被惊动了,隔着帘幔躬身回禀道:“禀王爷,太后娘娘送了赏赐来。”
姬未湫脑子还转不动,过了几秒钟才领悟到其中含义,他翻身坐起,几名侍人迈着无声的步伐将四处帘幔束起,又有侍人上前来为他披衣穿鞋,他走到窗前一看,顿觉头疼。
要知道他们可还在船上啊!这可是运河的中央啊!他的老母亲愣是派了船追了上来,一箱一箱给他搬东西,东西还是其次的,他老母亲好像给他送了一船的人来。
“云因?“姬未湫仿佛看见了熟悉的人。
在人群中指挥搬弄的宫女抬头望来,随即快步而来,她走得虽快,却依然十分优雅,她行了一个礼:“奴婢云因,拜见殿下。”
姬未湫有些愕然地道:“云因姐姐,怎么是你来了?”
这位可不是什么名不见经传的人物,这是他母后身边代掌凤印的女史,正儿八经从一品宫令,后宫一应都是这位云因女官在打理。
云因笑道:“娘娘慈恩,怜奴婢久未出皇宫,特令奴婢来跟着殿下开开眼界。”
云因六岁入宫,十岁在太后身边侍奉,如今已在宫中磋磨了三十载年华。
“那姐姐先忙,待歇过气后再来寻我也不迟。”姬未湫颔首,侧脸吩咐道:“不得慢待。”
所处侍人皆恭顺而应:“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