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抬手,示意他先等一等,“关主任?”
关鹏说:“噢,小钟啊,沈董要看上季度的合规材料,你现在拿去他办公室吧。”
“现在?”且惠看了一眼时间,这也太着急了吧。
他是铁打的,午休时间都要用在工作上呀。
关鹏很确定地说:“对,就是现在,他立等着要看,那有什么办法,你辛苦一下。”
“好吧。”且惠合理怀疑他在没事找事,“我马上过去。”
王秉文站起来问:“没什么事吧?”
他永远都这样,不知道是真傻还是假傻,对于类似拒绝的话,总是充耳不闻。
但今天且惠没时间再说了,她收拾了一下,“不好意思,我要去工作了,你一路平安啊。”
“嗯,那等我回来再找你。”
且惠唉了一声,没接这个话,步子轻盈地走开了。
她先回了办公室,把相关的文件都找了出来,抱着档案盒上了八楼。
董事长办公室里的百叶窗帘都打了下来,灯也没开两盏,昏昏暗暗。
沈宗良往后靠在转椅上,沉闷地抽着一支烟,零零星星的火光照亮他高挺的鼻梁。他紧皱着眉,仿佛抽得很痛苦。
对,就是痛苦。
且惠脑子里冒出这个词的时候,她和自己再三确认。
他都从那么险恶的局势里挺过来了。
沈家非但没有失势,反而受了极高的嘉奖,他是在苦什么?
且惠腾出一只手来敲门,“沈董。”
隔着缭绕的烟雾,沈宗良盯着她看了老半天,微眯了眼,像是看不清来人的样子。等且惠快坚持不住,手里的东西东倒西歪了,他才说:“进来。”
且惠把材料放到了茶几上,轻轻喘着,“您要的,上季度的合规文件都在这里了。”
沈宗良在她惊疑不定的目光里走来,到了门边,利落地关上,反锁。
她看着他这一通动作,局促地站在原地,“为......为什么锁门啊?”
第69章 chapter
这空荡荡的一层, 只有两间办公室,另外一间属于戴总经理,但他再也不会来了。
老刘出事以后, 他把人事位置排了一遍又一遍,不论从资历还是业务能力,他都应该是董事长的不二人选,认为理当由他来补位。
当总部出于队伍年轻化考虑,选择了精明强干的沈宗良时, 他很不服气,也很脆弱地住进了附属医院,领着一份高薪,光明正大地养起了病。
就在上周, 沈宗良亲自去看望了他,不知道说了什么,慰问的结果就是戴总心甘情愿地办了内退,临走前感激涕零的。
让一众表面上是理中客, 实则等着看内讧的高管们败了大兴。
从此,关于沈董事长的未解之谜又多了一个,茶水间里、盥洗室里对他的讨论越来越热烈, 且惠每次都是只听不言,笑笑走开。
走廊里静悄悄的, 窗页缝隙中渗出一点昏茫光线,墙角那几株龟背竹的叶纹,轻轻晃动在暗红的地板上。
沈宗良在黑色行政沙发上坐下,压了下手:“没什么事, 你坐。”
“那我把门打开。”且惠说着就要去,“别人以为我俩干什么呢, 影响多不好。”
沈宗良轻斥了声:“你开着门影响更不好!站住。”
他心里现在一团糟,谁知道等下会做什么,连他自己都不清楚。
且惠回头,高跟鞋在地板上摩擦出尖锐的声音。
她抬高了一点音量问:“所以是为什么,非要午休时间让我上来,跟我炫耀你的职权吗?”
“我有这个资本吗?我能炫耀什么?”沈宗良的手架在扶把上,抬头看她:“你现在长大了,又能和小时候一样听我的话吗?”
他的声音很低哑,意外的,还有几分昭彰的软弱和无奈,像一个逐渐失去地位的父亲,根本管不住已经长大的小朋友。
且惠绷紧的小腿松了劲,她在昏暗的室内看见他鬓边长出了零星两根白发,掺在浓黑的头发里,不很明显。但她看得一清二楚。
她数了数,沈宗良今年也三十......三十六了。
来了。那种不由自主的怜爱和心疼,甚至不合身份的孺慕之情,又开始在她心里攻城略地,以所向披靡的威力。
且惠感到害怕,拖着自己的脚步不肯上前。
她像钉牢在了这块小小的地板上,“你想看材料就看,我就在这里,有要特别说明的地方,会一五一十地讲给你听,说这些话干嘛呀。”
她坐过去,下意识地离得他更近了一点。
沈宗良拿出一本档案来,翻了两页,“集团上季度的诉讼案件多吗?”
“不多。一般来说,下半年会更密一点。”且惠把工作笔记摊开在膝盖上,说:“田主任去休假前,我们跑法院跑得很勤,把去年拖着没判的两个案子处理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