熟悉的嗓音一下将沈吟夏的思绪带回了几年前高考后的那个夏天,隔了太久太久,这一次不是梦里,不是视频, 而是清清楚楚地通过耳机传到自己的耳朵里, 有种恍如隔世的不真实感。
沈吟夏几乎要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她低下头, 紧紧地地抓住椅子边沿, 骨节用力到泛白。
搭档交换的时间是二十分钟,沈吟夏知道自己必须在这段时间内整理好心情, 绝对不能影响到后面的翻译。
她做了几个深呼吸,将注意力集中在会议内容上。
二十分钟很快过去,龚濯拍了拍她的肩,示意准备换人。沈吟夏当即调整好姿势,全神贯注地听着发言。
同声传译要求极快的反应力,在一边听中文发言时需要快速转换成西语,随后流畅地说出来。由于是高强度集中精力,半小时左右几乎是译员的极限,这也是需要搭档的原因。
一旦进入到工作状态,沈吟夏便没了心思去想其他,光是脑子飞速思考便占据了她所有视听。
会议桌上,听到耳机里原本的男声转换成清澈轻柔的女声,周商屿有刹那的分神。他此刻的座位背对着身后的译员,看不到人,但耳边的声音却隐隐透露着熟悉。
突如其来的念头很快便一闪而过,他抬眸看向发言人。
会议持续了快两个小时,最后一段是由龚濯翻译,正巧碰到一串很长的数据,沈吟夏为了方便他记忆,当即用笔在草稿纸上将数字记录了下来,随后举到他面前。
对方成功翻译过去,沈吟夏知道之后应该是轮不到自己了,精神倏地放松下来。她望着那个挺拔的背影,良好的视力让她看到了桌上的名字立牌,方方正正的三个字。
她恍惚片刻,想到了多年前的那个晚上,第一次在黑板上写他的名字,被他发现错误罚抄十遍。
记忆在时光的冲刷下逐渐褪色模糊,至今,沈吟夏已经想不起来那时周商屿脸上是什么表情,具体对她说了些什么。
会议即将结束,沈吟夏知道之后恐怕再没了听到他声音的机会。她舍不得摘下耳机,能够多听他说一个字都是幸运。
周商屿的发言结束后,沈吟夏陷入了惆怅的失神。在她发着呆时,会议终于结束,两方与会人员起身握手。
此时正值中午,龚濯摘下耳机,朝还在发愣的沈吟夏说:“辛苦了,你比我想象的厉害多了,居然一点错误都没有。”
沈吟夏这才收回视线,她轻轻笑了笑:“谢谢。”
“你是结束了,我马上还要跟去陪同午宴做翻译。”龚濯耸了耸肩,状似随意地问,“能加个微信吗?”
正在收拾东西的沈吟夏露出歉意的神色:“抱歉啊,我得赶回学校有点事。”
成年人之间的暗示不言而喻,龚濯没有强求,点头:“好吧。”
已经拒绝了他,沈吟夏便不好久留。她站在逼仄的同传箱内,目光跟随着那人的背影。周商屿完全没有往他的身后看过一眼,边与西班牙老板交谈边从会议室的前门离开。
直到他的身影消失不见,沈吟夏心中那点渺茫的期待预料之中地落空了。
她自嘲地想,他们之间对话的次数少到可怜,这么多年过去了,她怎么敢奢望对方还能记住她的声音。
她藏下情绪,提起包从后门出来,撞见了门口正在等着她的老板助理。
助理对她表示了感谢之后,便带着沈吟夏从客梯离开。跟在助理身后,她的步伐慢了不少,电梯口,望着电梯门缓缓关闭,如释重负的同时又怅然若失。
她告诉自己人要知足,放在以前,能够见他一面是她奢求不得的事情。今天见了,听了他的声音,已经足够了。
她不该再贪求更多。
从以前周商屿便是高不可攀的贵公子,以往在同一个教室里学习时,差距尚且没有那么明显,一旦步入社会,阶级之间的鸿沟并不是靠人脉就能跨越的,沈吟夏有自知之明。
况且……
沈吟夏心想,上学时的自己那么普
通又平凡,对方早已经不记得她了,又何必去自讨不快。
*
合作谈拢之后,周商屿准备赴午宴。vip电梯里,见到龚濯从身后跟上来时,他突然想起来什么,回头朝会议室的方向看了一眼,问:“今天跟你搭档的翻译员是谁?”
龚濯正低头看手里拿着的一本册子,闻言拍了拍脑袋:“哎呀,开始她说了,我给忘了,好像姓沈,是个大学生。”
听到这话,同行几人纷纷看了过来。
“大学生?翻译这么厉害?”
龚濯跟周商屿合作了几次,两人之间语气没那么严肃,他笑着说:“是啊,长得很漂亮,本来想加个微信,没同意。”
周商屿没搭话,正要往前走,目光扫到了龚濯手里的册子,步伐一顿。
“她忘带走草稿本了。”龚濯注意到他在看,递到他面前,说,“写了你的名字。”
册子很新,只有第一页有字。上面是刚刚翻译时为龚濯记录下的一串数字,数字下方,是一个落笔力道很轻、痕迹不甚明显的名字:周商屿。
周商屿拿过那本册子,盯着字迹看了几秒后,问:“哪个大学的学生?”
“a大。”龚濯见他在意,问,“怎么了?”
周商屿没有回答,而是自作主张将这本小册子扣下:“正好缺个笔记本。”
午宴间,周商屿与助理低语几句,随后她便起身找到了对方老板的助理。
听到她的要求,对方助理爽快地答应了,并说晚点会帮忙。
*
当晚,沈吟夏收到了唐琳的转账,附赠一张截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