蒋星重伸手捧来茶盏,笑着对蒋星驰道:“其实人生,有时好像不必想那么多。想清楚自己要什么,然后努力朝着那个目标去做就是了,命运终会给你答案。”
现在回头看,前世那些忧虑,什么无贤名亦无才名,什么顺天府贵女的认可,都不过是一叶遮在眼前的浮云。就是想得太多,做得却太少。
蒋星驰看着如今自己妹妹如此豁达的模样,心间当真为她高兴。从来没有哪一刻,如现在这般,叫蒋星驰深觉,自己妹妹,无比适配母仪天下的皇后之位。
大昭有帝后如此,乃天下臣民之福。
蒋道明看着自己这一双儿女,心下感慰,将嫁妆单子给二人分了分,笑着道:“抓紧瞧瞧,一会儿吃完饭。”
兄妹二人相视一笑,同自己父亲一道,围桌看起了嫁妆单子。屋内时而朗笑,时而争吵,稀松平常,又温馨惬意。
第二日一早,蒋星重便回了东厂,将自己的东厂的差事,交给孔瑞,让孔瑞帮着找人分了分。嘱托自己进来可能会有些忙,怕是顾不上东厂的差事,得劳他多费心。孔瑞自是明白如今蒋星重身上有多重的担子,欣然接过她所有的差事,并叫她放心,尽管放手去做。
交代完东厂的差事,蒋星重随后又去了京营,跟孙德裕和李正心分别托付,告知他们自己这段时间怕是来得会少,务必叫他们莫要懈怠,多对京营两营上心。
所有这些交代妥当,蒋星重正欲出宫去找父亲,去镇勇军,却见养心殿的王永一来了京营,向蒋星重行礼道:“主子娘娘,陛下等您去养心殿用午膳呢。”
蒋星重不由低眉失笑,正好她也想跟他说一下去镇勇军的事,今日吃个午膳,余下怕是好些时日都没空见他。
蒋星重对王永一道:“走吧。”
王永一带来了轿辇,对蒋星重躬身道:“主子娘娘可乘辇。”
蒋星重看了看步辇,又看了看自己身上的太监服饰,便对王永一道:“不妥,我身着太监服饰,若乘辇入养心殿,难免招惹口舌。眼下朝中事多,麻烦还是少一些的好。”
王永一行礼道:“主子娘娘思虑周详。”
蒋星重冲他一笑,道:“走吧,咱走过去。”
说罢,蒋星重便朝养心殿的方向走去。王永一跟抬辇的太监挥挥手,众人退下,王永一则跟上了蒋星重。
去养心殿的路上,蒋星重同王永一闲聊,从他的口中,得知了很多谢祯的生活细节。蒋星重方才无比详尽地知晓,登基为帝后的谢祯,到底有多殚精竭虑。
为了大昭,他恨不能化身蜡炬,将自己燃烧殆尽。
听着王永一的话,蒋星重脑海中全然是前世的谢祯。
那时的他,没有带着前世记忆归来的她,必然是比现在难上百倍。他如此费尽心力,最终却没有换来自己想要的结果,反而眼看着国破家亡,那时的他,该是何等的绝望,何等自责?
以身殉国之举,除了走投无路,怕是更多的,是对百姓、对列祖列宗的愧对,还有如山坐心头的自责。
重生之初想起景宁帝,蒋星重满心怨恨,将大昭亡国的过错全部归咎到他的身上。身入朝堂,真正接触了解到朝政后,她对景宁帝,心中满是同情。
但是现在,景宁帝,是他。是那个自己除亲人外最熟悉的人,是和自己羁绊如此之深的未来夫君……蒋星重心间,唯余心疼。
他本不该背上亡国之君的骂名。
同王永一闲聊着,不知不觉,便到了养心殿外。王永一对蒋星重道:“主子娘娘,陛下说了,日后您随意出入养心殿,不必通报。”
蒋星重点头应下,王永一行礼站去了一边。
蒋星重抬头看看养心殿的大门,浅吸一口气,抬脚走了进去。正殿中的小太监见蒋星重来,上前行礼,随后对蒋星重道:“陛下在御书房,臣带主子娘娘过去。”
蒋星重道谢,跟着小太监进了御书房,正见谢祯埋首于案间,桌上是堆积如山的奏疏,恩禄正在从旁研墨。
而他眼下的乌青,比昨日见他时要明显一些。这才刚回来几日,他这眼下乌青便又回来了,蒋星重心下叹息。
谢祯专心于批阅奏疏,没有留意到蒋星重进来,是恩禄先看到了她。
恩禄正欲告知谢祯,却被蒋星重抬手制止。随后蒋星重走上前去,从恩禄手中接过了正在研的墨。
谢祯全然没发觉身边换了人,还在专心批阅奏疏。
蒋星重从旁看了半晌,对他道:“若不然先用膳,下午我帮你批一会,你睡一个时辰。”
谢祯骤然惊觉,转头看向蒋星重,面上已全然是笑意,道:“你来了?”
见他喜色不加掩饰,蒋星重不由笑开,点了点头。
谢祯便放下笔,起身,正欲牵蒋星重的手,却似是想起什么,便收回了手,对蒋星重道:“那我们去用膳。”
蒋星重看了看他收回的手,犹豫一瞬,随后伸手,一把握住,道:“收回去做什么?”
谢祯心中一喜,反握紧蒋星重的手,笑道:“这不是怕夫人又将我打一顿。”
谢祯紧握着她的手,拉起来,将她的手臂用胳膊夹住,喜道:“用膳。”
二人来到外间桌边坐下,蒋星重向谢祯问道:“批阅奏疏有什么要注意的吗?”
谢祯笑着道:“都是司礼监批红之后的奏疏,朝堂上的事你都知晓,你看过便知怎么处理,并无什么特别需要注意的。”
蒋星重笑道:“成,但我只能帮你批一个时辰,你睡醒后,我便要去镇勇军瞧瞧。”
谢祯问道:“去镇勇军?是要同将士们熟悉一下?”
蒋星重点了点头,谢祯道:“今晨清辉来过,自请入你麾下,说是担心你同将士们不熟悉,不好弹压,我已经应允。想来你也有这个担心。”
蒋星重点点头,道:“正是,所以想着这段时日多去镇勇军瞧瞧。”
说着,蒋星重看了看桌上陆续端上来的饭菜,对谢祯道:“东厂和京营的差事我已经安排出去,这些时日,恐怕不能进宫了。”
谢祯微微撇嘴,复又捏了捏蒋星重的手,随后道:“无妨,你看着安排就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