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祯失笑,对蒋星重道:“阿满你放心,你担心的,陛下也想到了,所以他给了我大昭的调兵之权。咱们此次出行,除了明面上随行的五十名锦衣卫,暗中还有京中大将借巡查之名带兵随行。”
蒋星重尚且不知,谢祯口中这名大将,便是自己的父亲,只舒了口气,点头道:“那就好。如此这般,我们便可无后顾之忧,放开手脚,大干一场!”
谢祯笑而点头,看向蒋星重的神色间隐有宠溺,抿唇笑应:“嗯!”
谢祯知道昨晚蒋星重没睡好,昨晚他那么晚去找她,她今早又很早出宫,没睡多久,便对蒋星重道:“到码头还有些工夫,你抓紧时间歇息会儿,等上了船,怕是还有不少事呢。”
蒋星重确实有些困,便对谢祯道:“你也休息会儿,你眼下的乌青,比前阵子好了些,别再缺了觉,省得大昭还未变好,你身子倒先垮了。”
谢祯不由失笑,这阵子装病卧榻,反倒是因祸得福,睡了几个好觉。
谢祯应下,二人便在车内,各靠一边,合目小憩。
蒋星重睡得很快,合眼不多时便入了梦境,许是言公子就在身边的缘故,蒋星重心间只觉愉悦,梦境便也是舒心娴静,这一觉睡得格外好。
不知过了多久,蒋星重隐隐听见傅清辉的声音。蒋星重迷蒙睁眼,便见谢祯也醒了过来,看向车外问道:“到了吗?”
车外傅清辉道:“回公子的话,到了。”
谢祯看向蒋星重,道:“那,我们现在下车?”
蒋星重点头,拿过车里的镜子,整理了下自己的仪容,便同谢祯一道下了车。
揭开车帘的一瞬间,蒋星重霎时被眼前的景色晃住了眼睛。
已至酉时,码头西侧赤霞千里,染红了整片天与河。码头外船只如丛,船上往来忙碌者众,人与船都在夕阳下成了墨色的剪影。好一幅喧闹又美丽的人间赤霞千里图。
谢祯看着眼前的景色,眸中流出一丝眷恋,不由感叹道:“看来这偶尔外出走走,还是挺好的。”
蒋星重不免又想起前世的颠沛流离,笑道:“加个前提,国泰民安之时,外出走走,还是挺好的。”
若是前世那般景象,即便外出,那也是只顾着逃命,谁还顾得上景色如何?
谢祯闻言失笑,他们阿满,还真是时刻不忘爱国。
二人说话间,许直和孟昭也下了马车,上前来给谢祯和蒋星重见礼。这还是蒋星重第一次见到这两位前世别人口中随帝殉国的义士。
两个人都属于瘦高的类型,续着须,都生得浓眉大眼,乍看很有威严,但细瞧神色间都很和善,此刻他二人各自一身圆领袍,头戴大檐帽,显得气度非凡。
蒋星重跟二位大人回了礼,许直和孟昭,看向蒋星重的神色间,都带着无尽的好奇和欣赏。
现如今,他二人都算是陛下的心腹。决定此次出行之前,陛下做足了准备。
半个月前的一个夜里,陛下宣吴令台、吴甘来、许直、于腾、蒋道明、蒋星驰、赵翰秋、傅清辉、沈长宇、勇卫营孙德裕,以及司礼监李正心、御用监恩禄、东厂提督王希音,还有他和孟昭等所有人,在养心殿密谈。
此次参与密谈之人,皆乃陛下心腹。便是在此次密谈中,陛下安排好京中一切相关事宜,以防建安党人趁他不在发动政变,以及前往南直隶的相关事宜。也是在此次密谈中,陛下将东厂掌班兼任京营提督蒋阿满的真实身份告知了他们所有人。
自是也告诉了他们所有人,蒋星重自陛下登基以来,对大昭做出的不可磨灭的贡献。而他许直,还有于腾、吴甘来、孟昭等人,皆乃蒋星重举荐。
许直和孟昭等人对自己忽然受陛下重用一事,一直心存疑惑,终于在那场密谈中得到了答案。原来举荐他们的人,便是蒋星重。众人一时对蒋星重感激不尽,同时也格外钦佩,身为女子,在这样的环境中杀出一条血路,坐上如今的位置,早就不知强过多少人。
此刻他二人终于见到了蒋星重,神色间全然是欣赏和好奇。尤其在见到蒋星重如此年轻,容貌还这般出众时,他们立时便意识到,眼前这位姑娘,要不了多久,怕是会贵不可言。
码头人多眼杂,二人自是不好多说话,打过招呼后,便暂且没再多言。
而就在这时,傅清辉从码头处过来,向谢祯行礼后,指着不远处的两艘二层的大船并一艘运货的大船,对四人道:“那便是我提前安排备下的船,里头什么都准备好了,厨娘也已经安排妥当,是靠谱的人,已经吩咐了晚饭,大家上船用就好。”
谢祯点头,转而看向蒋星重,侧身做请,笑着道:“姑娘,请。”
蒋星重冲他一笑,便提裙朝码头走去。
此行加上五十名锦衣卫,共五十五人,还有五十五匹马,两驾马车。见谢祯等人上船后,傅清辉便安排一半人与谢祯上了同一艘船,剩下的人上了第二艘船,马匹、马车等都赶上了运货的船。
一切安排妥当,傅清辉方才上船。他上船后,便令三艘船驶出了码头。
船上都是自己人,大家说话便也无须再顾忌,五人围在甲板上围桌而坐,赏着夕阳,喝着茶水,等着吃晚饭。
许直看向蒋星重,朝她一拱手,笑道:“久闻蒋姑娘大名,今日一见,许某甚是荣幸。”
孟昭亦笑道:“孟某亦深感荣幸。”
蒋星重闻言愣了一瞬,不由看向谢祯。许直和孟昭这话什么意思?知道她是谁?
谢祯见此失笑,对蒋星重道:“他们是你举荐给我的人,我自会收为己用。用人不疑,既是自己人,便没有隐瞒的必要。他们知道你是东厂掌班兼京营提督蒋阿满。”
蒋星重着实被惊了下,她当真没想到,她的身份,有朝一日,竟是会这般光明正大地公布在朝廷大员的面前。言公子是否对自己的能力过于自信了些,连她以女子之身入东厂的事都敢到处说?
但眼下不是问这些的时候,他们二人知道她的身份,确实在接下来的行程中,对她来说更为方便。她本以为此次出行,她会是言公子贴身婢女的身份,没想到他直接帮自己提前告知了这二位,也好,省得有什么事,还要装作一副不知不懂的模样。
念及此,蒋星重对许直和孟昭道:“二位大人忠勇无双,见到二位大人,我也甚是荣幸。”这话是真的,不是客套,他们前世,可都是随帝殉国之人啊。
许直和孟昭闻言一笑,二人相视一眼,许直先拱手道:“许某还未感谢姑娘举荐之恩,待来日事毕,我二人定登门拜谢。”
孟昭亦认真点头。
蒋星重忙道:“二位大人言重,若非二位大人确实品行出众,才华过人,忠义之心无二,我又怎会将你们举荐给公子?说到底,是二位大人本身就有能耐。”
说着,蒋星重神色认真下来,提醒道:“至于拜谢一事,你们二人千万别来!一来,是我入东厂的事,绝不能叫我阿爹知道。二来,若是叫陛下知道你们来找我家,只会当你们是与我阿爹交好,没得以为你们结党营私,反倒害了你们和我阿爹。”
许直和孟昭等谢祯身边的心腹,都知道蒋星重还不知他就是皇帝,毕竟陛下还特意叮嘱过,不要在蒋姑娘面前泄露他的身份。
只是他们没想到,蒋姑娘居然就这么在皇帝面前,把这般敏感的担忧直白地说了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