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事发生后不久,吴令台一日出宫回府时,遇人拦轿诉冤,自称是陕西来的流民,早就听闻吴令台贤官之名,特来求他做主。
一听来自陕西,吴令台念及那顶万民伞,便出了轿,怎料那中年男子却忽然目露凶光,从袖中抽出一把匕首来,直冲吴令台,嘴里还骂着狗官二字。
所幸吴令台早有防备,带了会武的小厮,暗中又有锦衣卫护着,及时出手将那男子踹飞出去,打落了手中的匕首。而吴令台,只是胳膊在阻挡之时,被划了一道口子。
那男子见暗杀不成,当场便服毒自尽,来了个死无对证。
除此之外,这些时日,阉党旧臣中各类事件频出,凡事有半点死的不修之处,都被人抓住把柄,弹劾到谢祯面前。
而谢祯和吴令台等人都格外清楚,所有发生的这一切,都是建安党人针对加派工商业赋税做出的阻碍。
好在谢祯早有防备,除了一些确实私德不修被人抓住把柄的官员,谢祯没办法处罚了之外,其余人基本没有受到什么伤害。加派工商业赋税的事,倒也是安安稳稳地进行了下去。
一个月后,吴甘来根据实地调查,了解百姓民生,拿出了工商业主年五十两白银的挡位。年入五十两以下的,就还按照从前的税收制度缴纳工商业税,而超过这个额度的,则要按照新法缴纳。
而李正心这边,按照大昭各地,地方政府的所需人数,培养出了一批善于精算的太监,之后将由他们,前往各地督查工商业赋税的收取。
加派工商业赋税的政令,谢祯顶着无数的压力,和吴令台在早朝上舌战建安党,方才将政令颁布了下去。
此政令正式颁布之后,建安党人方才意识到,这次皇帝是铁了心地要加派工商业主赋税,他们怕是拦不住了。建安党人,这才消停下来。谢祯也总算是松了一口气。
这日下朝回来,谢祯回到养心殿,坐在龙椅上,对一旁的恩禄道:“这一个多月,当真是精神紧绷。这两日早朝之上,建安党那些个文官,总算是安静了下来。”
谢祯眼下的乌青愈发地明显,恩禄心疼得紧,对谢祯道:“陛下,政令已经昭告天下,您快回寝殿歇会儿吧。”
谢祯疲惫极了,他只觉自己连起身去更衣的力气都没有,他确实应该去好好睡一觉。
念及此,谢祯站起身,可才走了没几步,他便觉身子愈发的虚,跟着眼前头一花,随即便失去了知觉。
恩禄一把扶住朝前栽去的谢祯,惊呼道:“陛下!”
第087章
仿佛意识消散在这个世间, 无梦无识,无知无觉。
待谢祯再次醒来时,他只看到眼前雕花的龙榻。他视物模糊,只觉呼吸虚浮, 似是只要不用些力气, 呼吸便会消散。他只隐隐听得龙榻帘外有人低声说话的声音, 但是连听到的声音都虚无缥缈,伴随着轻微的耳鸣, 仿佛连听力都出现了问题。
谢祯缓了许久,眼前的一切方才一点点重新清晰起来,不再模糊。只是他的呼吸, 还是急促虚浮得很, 身上也没什么力气,便是连他想起身,都似是要花费很多力气。
谢祯不知自己这是怎么了?心间竟生出自己命不久矣的错觉来。他只好继续缓着,耳中的耳鸣声渐渐消散, 龙榻外的声音这才一点点地恢复了真切。
是恩禄和太医令王象理在说话,两个人声音都压得很低。
只听恩禄急切道:“王太医,陛下这两日的情形,当真只是因为休息得不好吗?”
这两日?谢祯愣了一瞬, 莫非他这般无知无觉地躺了好几日?
外头传来王太医的声音,无奈道:“公公放心,陛下当真只是没有休息好。陛下长久耗神,有些伤了元气, 臣开几副补药, 缓一阵子便也无碍了。”
恩禄看着眼前的王象理,还是有些不敢相信他的话。若陛下只是因为长时间没有睡好, 那么只需好好补一觉就好。况且陛下只是休息得少,又不是完全没有休息,怎么会严重到晕厥过去?而且陛下晕过去那日,他分明看到陛下浑身虚汗,宛如落水,怎么会严重到那个地步?
谢祯听着外头的谈话,他实在是觉得身子虚累得厉害,便开口唤道:“恩禄。”
便是连说话都有些费劲,好在殿中安静,恩禄和王象理说话的声音也小,听到了谢祯的声音。
恩禄闻声大喜,忙大步朝龙榻走去,在帘外塌边行礼喜道:“陛下,您终于醒了?”
谢祯此刻只觉自己多说一个字都费劲,只简洁问道:“多久?”
恩禄明白谢祯的意思,回道:“陛下是前个下朝后晕过去的,两日两夜了。”
恩禄紧着问道:“养心殿里小厨房一直准备着粥米,陛下可要用些?”
谢祯嗯了一声。
恩禄忙着去端了碗晾好的清粥过来,揭开帘子,将谢祯扶起来,服侍他用了些粥,又喂了些水。
谢祯这才觉周身回了些气力,向一旁的太医令王象理问道:“如何?”
王象理行礼回道:“陛下只是操劳过度,累着了,好好休息一段时日便无碍了。臣给陛下开了几副温补的方子,陛下按时用着便是。”
谢祯听罢,觉得额有些不大对,若只是累着了,他怎么会一连睡这么多天,甚至无知无觉,连梦都没有做。睡了这么久,醒来后也合该恢复气力,可依旧觉得疲乏,呼吸不畅。
谢祯不由看向恩禄,见他神色间隐有焦急,看向他的神色,也频频露出欲言又止之态。
念及此,谢祯对王象理道:“你且去备药吧。”
王象理依言退下。待王象理离开寝殿,恩禄跟着出殿,命王永一等人在殿外守好,这才进殿,在谢祯面前单膝落地道:“陛下,臣惶恐。”
谢祯靠在榻首,看向恩禄道:“但说无妨。”
恩禄神色间满是担忧,对谢祯道:“陛下,您可记得,臣跟你说过,先帝驾崩之因,臣深觉有疑。”
谢祯点头,对恩禄道:“朕记得,此事事关重大,如若查出什么,必会引起朝野动荡,怕是还会影响皇家威信。”
若是连皇帝都能被这般算计和杀害,皇权之威,将不复存在。这便是他当初听闻恩禄说及此事后,没有即刻细查的原因。
恩禄道:“先帝重用九千岁,九千岁铁腕,压得建安党人喘不过气,先帝又极力护着九千岁,任何弹劾罪名,对九千岁毫无影响。可先帝为何落了一次水,就一病不起了呢?为何先帝之后,众多王爷当中,最后坐上皇位的,是您这位痛恨阉党的皇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