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房里的一切都简单规整,桌面上干干净净,便是连笔墨纸砚都没有,一看便是长久未有人居住的景象。
蒋星重便直接来到摆放藏书的书架前。
书架上大部分都是藏书,并无什么问题。蒋星重细细查看,直到她看到书架有一格子里摆放的书册与其他书本并不相同,一摞子书平放在书架上。
蒋星重上前,将那些书拿下来细看。蒋星重这才发觉,这些书并不是书,而是记录着顾家京城产业同各地商户往来交易的人员和账目。
蒋星重转头看了看外头是否有动静,发觉安全,便仔细翻阅起来。
顾家在京城有几个商铺,经营着粮铺、茶坊、丝绸庄等三类产业。从上头的记录来看,这些册子中记录的,大多是有大批订购往来的订单。
有走西域的行商,亦有京城本地一些大家族的订购,还有不少是山西晋商的订单。
蒋星重连着翻阅好几本,这上头的订单清晰,账目也明白,看起来没有什么问题。就是各家各族的产业里,常有的订单记录,无甚特别之处。
蒋星重看过之后将其放好,复又在书房里找了一阵子,没有找到任何有用的信息后,便吹灭火折子收好,从书房中退了出来,重新回到后院中的假山处,等着同李正心会合。
等李正心的空档里,蒋星重不由蹙眉。
她什么有用的东西都没找到,不知李正心有没有什么发现。
约莫等了一炷香的时间,李正心回来,对蒋星重道:“这宅子里并未藏人,没有人相貌类画像上的杨越彬。我也去过账房,从账目上来看,顾之章并无任何逾矩之处。账目简单,上头只记录了几个打理宅中小厮的开销。”
蒋星重道:“先出去。”
话音落,二人原路出了顾之章的宅子。
来到院外,蒋星重不由蹙眉,莫非是她想错了?还是说此地作为顾之章不常住的宅子,里头并没有留下什么关键的东西,只有京中一些产业的账目?
待二人回到小巷中,几个派出去的太监也已经回来。
其中一名太监道:“已查过南京户部右侍郎宋奉新在京中的铺子,并没有发现潜藏人员。铺中账目清晰,并无甚特别之处。”
“铺子中往来的商户都有什么人?”蒋星重跟着问道。
那名太监回道:“宋奉新在京中只有两处铺面,一个粮铺,一个布庄。往来的大一些客商,也就只有山西的几个晋商。”
蒋星重闻言面露不解,反问道:“晋商?”又是晋商?
李正心回道:“晋商有大量粮食,布匹以及兵器购买的订单算是寻常。他们常在北边边境活动,为我大昭边军运送物资及兵器,算是朝廷默许的军火商人。”
“哦……”蒋星重了然,原是如此。
想着,蒋星重看向另一名出去的太监,那名太监回道:“回掌班的话,南京户部宝钞提举司刘子耕,在京中并无宅邸,同宋奉新一样,只有两间铺子,分别是粮铺和锻造坊。从铺中账目上来看,订单往来亦是以晋商为主。”
蒋星重再次问道:“铺中没有藏匿人?”
那太监行礼道:“并未。”
蒋星重闻言陷入沉默,不由面露愁意。
莫非她想错了?可除了南直隶的官员,其余人,并没有灭口胡坤三人,又贿赂赵元吉的必要。
到底是哪里出了差错?
蒋星重似觉自己应当是忽略了什么关键信息,她深吸一口气,沉下心来,慢慢梳理思路。
既然此人所使用的杨越彬三个字是假名字,那么姓也不见得是真的,同建安党中的杨解连或许并无干系。
可他又要灭口胡坤等三人,明显是怕胡坤等人吐露更多的真相。除了江南官场,蒋星重想不到还会有谁。
但按照恩禄和王希音所言,锦衣卫已严密检查近日入京的江南人士的路引,并未发现同杨越彬相关的人。
这偌大的京城,杨越彬会藏去哪里?
顾之章、宋奉新、刘子耕三人在京中的产业,基本是以粮、茶、帛、铁四样为主。而同他们有交易往来的,除却茶帛上有一些走西域的行商,最多的便是晋商。
可方才李正心说,晋商算是朝廷默认的军火商人,他们大批收购的东西,常用以补给大昭边军。
南京户部,晋商……
念及至此 ,蒋星重忽地蹙眉,忙从怀中取出杨越彬的画像,分发给众人,并对众人道:“即刻去查路引,查近日所有进京的晋商。用画像去比对。如果找到,以鹰哨为信。”
众人即刻拿着画像领命而去。
众人一走,李正心向蒋星重问道:“掌班,你莫不是怀疑那盐商根本不是南直隶人士。”
蒋星重点头,对李正心道:“对,既然锦衣卫已经查过近日南直隶入京的所有人的路引,却都没有找到此人,那么或许此人根本不是南直隶的人。”
蒋星重看向李正心,跟他打比方,道:“如果你我二人有这么大笔的生意往来,想来关系定然匪浅。如若我是商,你是官,我为了巴结你同你做生意,答应你,替你做些见不得人的事,好像也是寻常。”
李正心闻言点点头,赞同道:“确也是人之常情。”
蒋星重叹道:“希望我们别想错。”
蒋星重不禁抬眼,看向夜色下的顺天府。
已是子时,顺天府喧嚣渐散,此刻城中已极是安静。蒋星重派出去的那些太监,须得先去官府查路引,然后再根据路引一个个找人,怕是需要些工夫。
蒋星重和李正心便安静在小巷中等着,顺道盯着顾之章的府邸,看看有没有人半夜暗度陈仓。
二人足足等了一个多时辰,丑时一刻,顺天府南城的方向,忽然传来一声破天的鹰哨之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