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为何现在看起来,景宁帝或许不该铲除九千岁?
看着蒋星重震惊到难以附加的神色,王希音笑笑,对蒋星重道:“跟你说这些,无非就是想告诉你。咱们东厂到底起个什么作用。为何祖制会赋予东厂,直接绕开大理寺和刑部缉拿臣民的权力,甚至凌驾于锦衣卫之上。”
蒋星重看着王希音含笑的神色,徐徐点头:“我好像明白了。”
王希音冲她一笑,拍拍她手里的火铳,接着道:“所以,上好的雁翎刀该放一放了,蒋阿满,待你缉拿杨越彬回来,好好练练火器吧。”
蒋星重不由握紧了手里的火铳,在火铳面前,任何冷兵器怕是都得靠边站,为着日后的大计,她必得熟练掌握所有火器。
一番话堪堪说罢,一名小太监手拿几张纸进了殿中,行礼道:“王公公,蒋公公,杨越彬的画像,我从北镇抚司取回来了。”
蒋星重忙伸手接过,将其展开。精瘦,单眼皮,三角眼,塌鼻梁,猴型脸,记住此人的要紧特征后,蒋星重便将画像揣进怀里,跟着对王希音道:“公公,劳烦拨人。”
王希音点头,同蒋星重一道去了外头。王希音来到孔瑞身边,接过他手中去过名册,随后从今日新来东厂的太监中,选出十名会些功夫,身体健壮的宦官,将他们都点了出来。
点好人后,王希音合上名册,重新递给孔瑞,对那十个人道:“今日尔等随蒋掌班办差,务必唯蒋掌班之命是从,如有懈怠轻视者,严惩。”
十名太监齐齐行礼称是,王希音点出打头的一位,对他道:“去库房领兵器吧,蒋掌班要雁翎刀。”
那名太监即刻去取。
王希音从怀中取出一枚腰牌,递给蒋星重,“这是东厂腰牌,如遇紧急情况,可出示腰牌。但陛下吩咐秘密重建东厂,尚未到东厂公之于众的时候。这腰牌,能不用则不用。”
蒋星重接过其上刻有东辑事厂四个字的腰牌,贴身收好,冲王希音点头道:“好。”
蒋星重收好腰牌,向王希音问道:“敢问公公,南京官员在京中的宅邸或者产业,我该去何处查?”
王希音静默一瞬,跟着道:“稍等。”
说罢,王希音复又一头扎进了另一边的殿中,一阵翻箱倒柜之后,王希音抱着一摞册子出来。正是东厂曾经调查的所有官员的情报。
王希音一下将所有册子摊在青石板上,对蒋星重及选出的那十名太监道:“来,我们找。”
蒋星重伸手擦了下鼻尖,一顿人蹲下便开始翻找起来。
幸好人多,半盏茶的功夫,南京官场上相关情报便被找了出来,正好是两本册子。
蒋星重将册子带好,那名去领兵器的太监也正好领了兵器回来,随后加上蒋星重一行十一人回房换了便装,蒋星重便带着他们从东华门离去。
而此时此刻,养心殿。
一群文官跪在养心殿外,手持笏板,群情激奋。
都察院左督御史冯玉润,此刻正带着都察院右督御史、左右督副御史、左右佥都御史等一众都察院的官员,以及给事中,都给事中在殿外陈情。
冯玉润朗声道:“陛下,重启宦官断不可为!”
右都御史亦道:“还请陛下即刻清查阉党逆贼,还朝纲清明。”
“请陛下召回常启!”
“臣弹劾宦官常启,于先帝一朝为东厂提督党羽,曾于顺德府敲诈知县,致使顺德府知县悬梁自尽,虽被救下,性命无碍,可常启迫害朝廷命官为实。还请陛下明鉴!”
“请陛下处置阉党逆贼!”
养心殿外吵闹纷纷,谢祯坐在养心殿的书桌后,手支着头,面色阴沉。
这若是从前,谢祯同文官一条心,可如今心念已变,再看他们这等行径,当真觉得面目可憎。
谢祯自是知道这些文官是要做什么,他沉声对恩禄道:“恩禄,今日都察院在养心殿这般一闹,等出去后怕是会大肆宣扬今日在养心殿的冷遇。”
这些手段,恩禄自是见识过,便对谢祯道:“陛下,他们这打算是要逼迫您。臣记得先帝一朝,他们也曾用这般手段,对付过九千岁。网罗编织九千岁二十四条大罪,传至满朝遍野,以此向先帝施压。如今这招,又用到常启身上了。”
谢祯淡淡道:“王希音送来的卷宗朕悉皆看过。先帝一朝,文官想尽法子避税,朝廷下派的银子,他们又贪污。朝廷收不上来税,拿下去的钱又到不了实处。可九千岁,极擅长从灰色之地榨取。比如借着办寿的名目,将百官请至府中,让百官贺寿出钱。”
“呵……”谢祯淡淡一笑,复又接着道:“这些法子虽无赖,但却甚是好使。”
当初九千岁被弹劾,他先是在先帝跟前哭诉一番,跟着又借一不起眼的小官贿赂他一事当证据,顺势查下去,扳倒了弹劾他的主力。
而此刻听着外头的叫嚣,谢祯忽地感觉到一丝无力感。只恨他初登大宝,年少无知,上了文官的当,杀了九千岁。眼下,他上哪儿去找一个能同百官那般周旋的人才?
其实现在想想,当时铲除九千岁时,并未费多大功夫,尤其是抄家之时,九千岁极其要紧党羽府上,一共也就抄出六十万两银子。若他当真十恶不赦,权势滔天,又怎会铲除的那般容易?抄出银子的总和,为何也就堪堪是个赵元吉的零头。
九千岁弄来的那些钱,怕是都给了先帝,用之于国。
谢祯闭目长叹,东厂尚未完全组建起来,锦衣卫傅清辉也才刚刚接手,恩禄尚未接任司礼监掌印……
他堂堂一个皇帝,此刻面对这些叫嚣的文官,竟像是个孤家寡人。
他现在所能做得,只有硬挺着,就这般和文官僵持下去,直到等来破局。
他断不能再被文官钳制,一旦这次被钳制,彻底铲除阉党旧臣,那么等待他的,便会是蒋星重梦中的一切变为现实。
谢祯睁开眼睛,拿过桌上折子,就这般在殿外都察院的吵闹声中批阅起来。
而蒋星重,此刻正带着人,走在顺天府的小巷中,手里翻阅着一本册子,另一本册子在一旁一名看起来不到二十岁的太监手中。
这堆人里,就这个太监识字最多,且谈吐不凡,颇有学识的模样。而且长相也是剑眉星目,面相就很正派,于是便点了这名太监和她一起看。
看了一会儿,蒋星重指着册子上记录的一处宅邸道:“南京户部尚书顾之章在京中的宅子,咱们先去这里。”
众人应下,即刻便按照册子上的地址找了过去。
约莫两盏茶的功夫,他们便来到了顾之章的宅邸外。
蒋星重记着从父亲那些兵书里学来的侦察法子,蒋星重点出三名太监,吩咐道:“你们三个,分别去盯着正门、后门以及侧门。装得像一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