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守业他知道,招降之后复叛,现在朝廷军正在追击。可这位孙成栋又是谁?
不等谢祯发问,蒋星重接着道:“这孙成栋,就是供职于甘肃某官驿的管事。若非景宁帝裁撤官驿,他就不会失业,陕甘宁大旱,地又种不成,朝廷穷的赈灾粮也跟不上,他只能沦为流寇。未来大昭内忧的局面,这二位‘功不可没’。”
蒋星重说罢,叹了一口气,对谢祯道:“按理来说,你我应当放任流寇壮大,未来起事之时,正好牵制景宁帝的朝廷军。但是我又想了想,我的梦只有未来五年的事,这二位后来有没有打退土特部,最后这天下是归了谁,我并不知晓。所以我不知这二人深浅,若是贸然放任他们壮大,一旦日后威胁到你,那就得不偿失了。”
蒋星重接着道:“思来想去,还是阻止得好。左右未来大昭与土特部战争不断,土特部也会拖着朝廷军。”
谢祯听罢,对蒋星重道:“这次流寇不会壮大,前几日陛下宣召户部官员入养心殿议事,提及赈灾一事。邵含仲一百二十万两白银入了国库,陛下会加大赈灾力度。”
还有蒋星重给他的贪官名单,这些时日,他也会一个个找借口办了,便不会再有国库空虚的掣肘。
蒋星重听罢,叹了一声,蹙眉道:“景宁帝优柔寡断,处置流寇时,太过心慈手软。若他果断些,手段强硬些,景宁四年和五年那两年间,大昭也不至于腹背受敌。”
谢祯闻言低眉,继朝令夕改后,他又多了个优柔寡断的评价。
他只是觉得,流寇亦是大昭百姓,因旱灾而起事,是他们的无奈,他并不愿对他们赶尽杀绝。
他早就想好了对策,先赈灾招抚,若还是不成,便叫赵翰秋以雷霆手段除之。他没有优柔寡断。
念及此,谢祯对蒋星重道:“或许景宁帝对待流寇的政策并无大错,遗憾只是遗憾在国库空虚,未能安抚好民心。”
说着,谢祯眸中闪过一点晶亮的光,对蒋星重道:“但好在现在国库有钱,他能赈灾安抚百姓。”
蒋星重冲他挑眉道:“大昭的官员烂成这个德行播下去的赈灾款项,你觉得有几个子儿能到灾民手里?”
谢祯几乎没有丝毫犹豫,对她道:“我就在户部,这次我会严密监察把控此事!”
蒋星重闻言一笑,望向言公子的眼中,满是赞许。
方才听他说,便是连北镇抚司都有他的人,当真是相当有手段了。
蒋星重清脆地“嗯”了一声,笑着道:“我相信你!”
这般诚挚的信任,清脆悦耳的声音,谢祯不由一笑,转头看向蒋星重。
四目相对的瞬间,谢祯忽地呼吸一紧。他这才发觉,他竟和蒋姑娘脸贴脸离得这般近。
蒋星重自然也觉察到了异样,几乎是谢祯脸色微变的瞬间,蒋星重也变了脸色。
蒋星重忙后退一步,谢祯则忙直起了腰。
二人神色间,皆有些尴尬。
谢祯素来镇定的神色间,这一刻也出现了慌乱,眼睛四处乱瞟。
蒋星重满心里懊悔,她只顾着说话,怎么没留意这些细节?她可是不久后就会有未婚夫的人!
虽然言公子样貌出众,人又有能力,处处都像日光一般耀眼。可她不能做那等见了更好的,就移情别恋,抛却旧人的腌臜事。
俩人之间陷入一阵诡异的沉默。
这样尴尬的氛围,不能再继续下去。蒋星重脑子飞速地转,终于叫她找到了话头。
她哈哈一笑,对谢祯道:“那陕甘宁流寇的事,就得靠你把持着了。莫再叫大昭里头乱起来。”
谢祯听见蒋星重说话,如逢大赦。再次转头看向她时,他已是恢复泰然自若的神色,冲她笑道:“你放心,我一定做到。”
蒋星重抬头看看日头的高度,对谢祯道:“那我等你消息。差不多该去练武了,我先回去,你待会再进来。”
“好。”谢祯应下。
蒋星重冲他笑笑,随后转身离去。步子有些急。
谢祯目送蒋星重离开,复又在巷子里待了一会儿,便绕到蒋府正门,进去习武。
待谢祯进去时,蒋星重已经换好甲胄,手持雁翎刀,和蒋道明一起等在院中。
见谢祯到来,蒋道明上前行礼,蒋星重亦装作一副不熟悉的样子,上前跟着行礼。
谢祯免了蒋道明的礼,随后看向蒋星重,对蒋道明道:“将军,在下当真佩服令爱,日日身着甲胄练武,可见此心坚决。”
蒋星重闻言愣了一瞬,他怎么这个时候忽然夸她?刚才两个人独处时为何不夸?
蒋道明听谢祯夸自家女儿,忙谦虚道:“公子过誉,她女孩子家家的,练练玩罢了。现在心热,指不定过阵子就放弃了。”
谢祯一直看着蒋星重,自是留意到,在蒋道明说出这句话后,她明显低眉,眼风瞟去别处的动作。
谢祯唇边含上一丝细不可察的笑意,接着对蒋道明道:“可我瞧着,她不是一时心热。”
说罢这句话,谢祯看向蒋道明,道:“自今日起,将军也指导指导令爱吧。”
话音落,跟在蒋道明身后的蒋星重蓦然抬头,目光直直落在谢祯身上。
蒋道明抱拳行礼:“是。”
蒋道明行礼下去的空档中,谢祯再次看向蒋星重。
四目相对的瞬间,蒋星重眼露感激,眼眶甚至有些泛红,冲他抿唇含笑微一点头。
谢祯亦回以一笑,随后收回目光,同蒋道明前去习武。
蒋星重趁他俩离开的功夫,忙伸手擦了下眼睛。
她也不知,为何言公子说出也叫爹爹指导指导她的那句话后,她心间会有这般大的触动。
她好像,好像是得到了一直以来渴望得到却始终得不到的认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