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比如,冀忱和冀飞羽的骨骼结构有着明显的差异性,这不是通过锻炼可以达成的差异。这种差异完全是已经换了个人、或者说……换了具身体?
应观辞说目前不存在移植意识的方式,能移植的只是记忆。
难道说,现在的冀忱靠着继承一轮又一轮的记忆来实现虚假的长生?那为什么连同性格都产生极端变化?
释千直起身,和冀忱稍拉远了一些距离,近距离对视造成的压迫性大幅减弱。
“你知道冀飞羽。”释千说。
“旧时代驻守地表的名录上有这个名字。”机械音回答道,冀忱下意识的微表情反应已尽数收敛,她向释千提出问题,“你认识她?”
这一次,冀忱只是单纯地在疑问。这可能因为“释千”对于“冀飞羽”来说的确只是点头之交,也有可能是冀忱并不清楚有关“编号4000”的具体细节。
释千回答:“我刚才说过,做好人是会留名的。很巧,她也是个好人。”
“……”
沉默的杂音在空气中回荡,冀忱似乎想说什么,但最终却未输出。
“很多事都算不上秘密,我知道的比你想象的要多。”释千继续说,“冀忱,我忽然对你刚才说的‘理念’有点兴趣了。到底是什么‘理念’,能让一群身处困境的人获得你的信任?”
冀忱依旧沉默,释千也没有催促。
“双月,你是人类吗?”冀忱问出一个毫无关联的问题。
释千支着头:“我可以驱使异种,也可以驱使人类。我是什么‘类’,根本不重要。”
“那能够打动我的理念大概无法打动你。”冀忱说,“我认为地表是人类的家园,而不是像鼹鼠一样活在地底,而异种往前、往后都是对人类家园的侵略者。”
释千没有做出评价。
“人类在地表有数千年的
生存历史,地底不过是临时的避难所。”冀忱接着说,随后话锋一转,“但如今,‘临时的避难所’已经变为‘无尽的囚笼’,既囚禁着人类的肉体、也制约他们的精神。”
“的确。”释千点点头,搭话道,“在地表活动的异种的确很强大。”
冀忱轻轻摇头:“不是因为异种强大,而是因为本该带领人类重返地表的高位者已安于现状,耽于绝对的权力与安逸之中,他们才是将‘庇护所’转为‘囚笼’的罪魁祸首。”
“你曾对他们抱有期待?”释千问。
“我曾对他们的谎言抱有期待。”机械音平淡地说,“当年那群高位者带着大量科学家、成果与资源前往地底,当时,所有主动留在地表的人都信任他们许下的会重返地表、夺回人类主权的谎言。”
释千双手交叠托着脑袋:“或许不是他们不想,而是地底的发展根本不足以反攻地表。”
“财团联盟之间的利益勾结导致它们互为掣肘,就算他们所具备的能力足以反攻地表,也绝对不可能做出反攻地表的决定。保守永远是最优解。”机械音继续说,而冀忱则盯着释千看,“我想你也看到了那群来自地底的觉醒者,他们为了执行任务而执行任务,在他们的大脑中, ‘地表’是一个危险的工作区域,‘地底’才是它们的安乐家园。有资格登陆地表的觉醒者尚且如此,那群高位者口中的‘重返地表’注定只是谎言。”
“所以你您可相信失去自由的反叛者。”释千说,“她们想要获得自由,就不会把地底视为家园;而她们身处囹圄,天然和你不信任的财团联盟对立。”
冀忱微一颔首。
“你怎么和她们搭上线的?”释千问。
“她们中有一个黑客。”冀忱简要地做出回答。
释千摇头,食指落在桌面上,轻轻一点:“财团联盟不可能永远保持一致,它们互相之间差异性很大,只是由于均衡利益而被迫统一战线。当自己的想法在统一的战线里无法实现时,就需要表面一套、内里一套。所以我猜……你们的合作中,一定存在财团的干预。有人在为你们提供力量,有人在庇护你们,否则你们发展的势头不可能如此迅猛。”
“……”
冀忱面不改色地摇头:“我不清楚这一点,我和财团联盟没什么话好说。”
释千笑了笑:“好的,我大概理解了,打动你的是她们想要反攻地表,重建人类家园的决心。那这么看来,降明和我非但没有冲突,甚至和我还在统一战线上呢。”
冀忱脑袋微动,以示疑问。
“我也有一个身处地底的朋友。”释千竖起一根手指,“她也受到财团联盟的桎梏,不仅如此,它们还惹她生气了,所以我正打算给地底一点‘惊喜’。”
她告诉冀忱,就等于告诉时虞。
“惊喜?”冀忱反问。
“是啊小惊喜,注意多看新闻。”释千收回手,“不过这个小惊喜应该很合你胃口?”
冀忱没有回应,垂下眼若有所思。察觉到释千站起身,她向后一仰,靠在椅背上,再次同她目光相接:“双月,你来我没有阻拦你,你走我也不做阻拦。我只……”
释千依旧带着笑,打断:“不是你不阻拦,而是你做不到。”
“……你说得对。我只是想问一个问题,作为知无不言的交换。”冀忱从主位站起身,“你为什么会特地提到冀飞羽,‘好人’这个原因并不成立。你有认识她的朋友?”
“只在名单上看到过的原因也不成立。冀这个姓不足以你念念不忘四百年。”释千回答,说着她便转身从桌尾跃下,走向大门。
不到一米的距离,大门却并没有打开。
释千回过头去看冀忱,就看到她盯着她、有些僵持意味的眼神。她没有妥协,而是带着笑意同冀忱对视,直到她听到背后大门缓慢打开的声音。
“回见。”释千轻飘飘撂下这两个字,转身离开。
离开降明的总基地,释千稍微适应片刻外界刺目的阳光,就看到了应观辞,刚准备就冀忱的问题展开聊一聊,本体那边定下的闹钟便响了起来。
和ares约定的时间到了。
五分钟后,释千迟钝地睁开了眼,研究中心的墙壁落入她的眼帘。受毒素干扰的躯体反应速度极慢,坐起身这个动作就耗费了近一分钟,最后还是得依赖护工将她带往会客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