犹如蛇尾绞断善恶果的果蒂,那果子直直坠下,落入她的掌心,“啪”的一声。
江柳听到了,那是一句——“我想了解更多,也想更多地了解你。你的过去、现在与未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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传言,伊甸园中的夏娃在蛇的诱骗下吞下了被定义为“禁果”的善恶果,明白了何为善恶,又知晓了何为痛苦。
违背了神的命令,食果被定义为原罪。
江柳的世界里没有“神”,虽然她承认和宗教相关的书籍作为文学作品来说确实不错,可她如果想要成为统治者,学会是该是利用宗教而不是信仰宗教。
所以对她而言,世俗定义的“神”就是她自己。
此时此刻,她却隐约觉得她违背了自己的意志,所以这似乎也的确能被称之为原罪。
从逻辑上来讲差不太多。
善恶果好似在胃酸中溶解,发出“滋滋”的声响。
江柳想要伸手去捞,但却徒劳无功。灼痛了双手却只捞起了一些支离破碎的记忆片段,她很是疑惑:明明自己没有死,为什么却像影视剧里那样播放起了“走马灯”?
她先是看到了温可。
给了她安身之地、没有让她和江尔槐成为通缉令上流离失所之人的温可;那是明明经历了痛苦,却仍然保持着温和、包容与细腻的温可。虽然
她和她是平等的,但有时候江柳也会生出一些错觉,觉得温可好像她的母亲。
可那也是明明拥有长生机会,却连尝试都不愿尝试一下的温可,简直就像胎生人类们因为跟不上时代车轮而固执己见的母亲一样。
温可明明不放心已经成为“极星”的杜鹃会,她甚至在那长生的可能性前反复流连、足足徘徊凝视了一周,最后却仍然选择走向自然死亡。
她说活太久或许并不是一件好事,很多人觉得活得久就能做很多事,就能不留下任何遗憾,可或许很多人并不会越活越明白、而会越活越惘然,直到忘记曾经的自己、再不断地忘记曾经的自己。
身体的确是长生的,可灵魂却在一遍一遍地死亡与新生,最后变成面目全非的模样。
“应观辞有明确无法解脱的执念,那么你呢?”温可问她,“江柳,你知道自己到底在追寻什么吗?”
我知道自己在追寻什么吗?
江柳不明白温可问这个问题的目的。
她肯定知道啊。如果不知道的话,她为什么在所有试验体都在造人工厂里浑浑噩噩时,却能清醒地逃离?如果不知道的话,她为什么能从那么多人中脱颖而出,成为杜鹃会的最高统领之一?
但从这两个事来看,她在达成目的时,从未像文学作品里总爱写的那样“看着熊熊燃烧的烈火,心里好像空了一片”,或者“高处不胜寒,这无上的权力真的是自己想要的吗?好空虚啊”。
那太扯了。
这些就是她想要的,她确定。
不论是造人工厂的覆灭,还是将杜鹃会的权柄握在手中,都是她切实想要的,她感到酣畅淋漓的开心。
“是啊,很开心。你真的很强大,强大到有多少人讨厌你就会有多少人喜欢你,而你根本不用在乎这些讨厌或者喜欢,只图自己的开心。”温可笑着说,她的手就像母亲一样抚摸她的脑袋,江柳也并不感到排斥。
“如果你的生命拥有限度,那一定是精彩而完美的一生,你会看着自己拥有的一切结束生命,觉得好像这个世界真的没有白白来过。”
那时候的温可身体状况已经很差,当时的医疗水平只能眼睁睁看她走向死亡。
“是啊,我要精彩而完美的一生,你也一样。”她还想要劝温可,“所以明明只有活下去才能延续吧,死了就只剩下遗憾了。要不然古代的帝王怎么都想追求永生呢?”
“是啊……你说得对。但如果你无限延长你的生命,我好像就看不到你的未来了。当你越走越高时,到底什么才能够满足你?到底什么才是你的答案?”
当时的江柳想,温可似乎是个及时行乐主义?好像是拥有了一瞬快乐就可以就地死掉的那种。这的确也是一种幸福,但她不认同,温可也不能强求她认同。
当然或许温可本质并不乐观,她只是觉得人生应该寻找某个答案。
可答案存不存在,江柳根本不在乎。
一场对话过后,她们双方似乎都没明白对方的意思。江柳虽然打心底里不认可,但倒也是没再反驳。温可当夜便离世了,江柳守着她的遗体度过了一个寒冷的夜晚,然后走出房门,接管了温可手中的权力。
就像一个冷漠的同僚。
江柳的“手”泡在“胃酸”中,还是没摸到那颗正在被消化的善恶果,也不理解为什么自己会想到弥留之际的温可。
“我还在往高走,往更高的地方走。”江柳觉得自己的双手都被腐蚀成白骨,疼到骨髓里,“当我让极星成为地下世界唯一的统治者,当我以纯人类之躯带领我的从属战胜那些异种、获得地表的绝对统治权,当我——”
她倏地想不下去了。
她反而在想——意义呢?就像释千说的,颜料往前是原料,颜料往后是画作。那她往后会是什么呢?
一定是那颗“禁果”的问题,一定是释千的问题。
——她本来从不会想这种问题的。
江柳愈发急切,她不住地往下探身,不住地在“消化液”中摩挲着,想要捞出那颗害她心神动乱的神秘禁果,然后把它丢得远远的,再也看不见。
她将永远快乐。
不明善恶,也不知何为痛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