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也挺困惑的。”死海回答,平静的语气中稍显困惑,“对方在那个拼图空间里时的确并没有点明我的身份,还问我要不要再进一个拼图试试,态度还挺好的,我觉得它可能懂装不懂客气一下,所以我就选了个别的进去,结果又被弹出来了。……然后它就直接让我出来了。”
所以[面目全非的爱]在她刚进入场景时才会发出一声困惑的“嗯?”
释千盯着手腕上的珠串,陷入了短暂的沉默。
她脑海中有一个一闪而过的想法,释千知道那大概会是什么,但她没有选择捕捉,因为一旦那个想法凝固成型,和她处于共生状态的死海也能知道。
与此同时,释千想到了另一个更合乎常理的猜测。
她问:“死海,你忠诚于[世界之主]吗?”
死海略微沉默了两秒,回答道:“忠诚这个概念很难讲,我也从来没有以我自身为标准思考过这两个字。因为我和[世界之主]……也就是你的真身,没有过任何交流。我和这个世界一同诞生,而从那时起,我的职责就是掌控‘死海’。”
释千大概理解死海想表达的意思,她点点头:“也就是说,你从诞生的那一刻,就被[世界之主]赋予了职责,并且你从没有想过脱离这个职责、或者拥有更多的权利。”
“理论上是这样的。虽然这样可能会对你来说有些不悦,但我在履行我的职责、或者说是施展我的权力时,并不会思考‘我这样做是为[世界之主]维护世界稳定’。”死海回答。
微微停顿后,它补充了一句:“不过现在拿出来讨论的话,我应该算得上是忠诚?”
的确算得上是忠诚。
释千又问了一句:“如果[世界之主]要杀你呢?你会做出什么反应?”
“如果你要杀我,肯定是有你的原因。”死海想了想说,“就像之前你误以为我会对你下手一样,你做出的是合理且正当的防卫。”
“……你能这么想挺好的。”释千更准确地问了一句:“但不是我杀你,而是[世界之主]杀[死海之主],你的全部会彻底消散在这个世界的情况。”
“同理。”死海回答,“我会做出的反应我现在无法设想。”
又是短暂的停顿,它继续说道:“假如在三天之前,让我思考这个问题,我想我会给出反抗的回答,尽管[世界之主]代表着一切的规则,但假如要让我彻底消散……我应该不会愿意。毕竟面对绝对的规则,不论反抗与否都代表着‘死亡’,我认为我会更喜欢在斗争中死去。”
释千十分赞同地点点头。
但她随后反应过来:这代表[死海之主]对[世界之主]并不像尽头生物们一样,拥有“绝不反抗的忠诚”。那……
“这是我之前的回答。”死海立刻解释道,“因为我喜欢观察生物,发现有些生物会向远超过自
己力量的生物或者规则发起挑战。神奇的是,这并不完全由‘意识’取决,它们的抗争充满着属于‘生命’的活力。”
死海又开始观察生物了,它似乎一直都很享受这个过程。
释千开口打断:“……扯远了。”
“确实,但这不是我最终的答案。”死海做出了总结,“因为,当我将你摆在[世界之主]这个位置上时,我却发现我根本无法设想我自己的反应。我想我会悲伤?”
“因为[世界之主]要杀你而感到悲伤?”释千问。
死海沉默了大概有十秒,就当释千以为它的注意力不在自己身上时,它做出了回答:“因为我的所作所为,让你选择杀我,这让我感到悲伤。
“其实我并不足够了解‘悲伤’这个词汇,但我刚刚在设想你说到的场景时,发现和当时在[无尽本思]的镜面迷宫中、另一个你由能力导致的情绪完全一致时,我想,这就是悲伤。”
释千:“……”
行了,她不需要继续问了。
她大概知道死海是怎么离开[面目全非的爱]的了。
“我难道不是因为死海之主的身份离开的吗?”死海问。
“你真想知道吗?”释千问。
得到死海肯定的恢复后,释千略一思索,如实说出了自己的猜测:“因为你爱我啊。”
“……爱?”
这一次,死海并没有沉默,而是疑惑地问出了这一个字。
随后它语气平静地询问:“我知道这个情感,绝大部分人类的一生都贯穿着这个字。但他们为此付出的行为却各有不同,有笑声也有眼泪,有保护也有杀戮,所以……这是个好词吗?”
释千再次闭上眼,身体放松整个人顺滑地裹进了被子里:“谁知道呢?你不是也会因此感到悲伤吗?”
死海没有回答她的话,困倦到极致的释千感觉自己的思维一点点慢慢下坠。
而就当她即将坠入梦境的瞬间,她蓦地听到一声朦胧到虚无缥缈的:“对,我爱你。”
像是幻觉,又像是安眠的摇篮曲。
死海的声音轻到像是在棉花上飘然落下的一根羽毛。
它说。
“我了解到了,悲伤是爱,痛苦是爱,人类创造出的一切恶劣词汇都可以和爱连上关系。但这并不代表这是个坏字,因为这世上的美好词汇也同样与爱共生。
“——所以,我的确爱着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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释千是被闹钟叫醒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