奈何话还没出口,那小团子便委屈至极地把脸往他怀里一塞,张嘴就开始哭,晶莹剔透的小脸一下子哭成了一个泪包,蹭得凤清韵满怀的泪水。
旁边人见状道:“公主这是怎么了?是不是饿了?”
这些幻影实际上就跟梦中的指引一样,凤清韵对幻境也算是身经百战了,但也没经历过这种养孩子的幻境,一时间也不知道该怎么办,闻言下意识喂起了妖气,柔声哄道:“乖宝宝,不哭了。”
可那白团子却怎么也不吃,在他怀里扭来扭去的。
旁边的侍者见状急得团团转:“哎呀,公主破壳后再用妖气哺育好像不行了,有些不消化了。”
“那得喂什么?”
“好像得喂奶吧……鲛人应该也要喝奶吧?”
“毕竟小公主是吃着殿下妖气长大的,现在看来也得殿下喂了。”
凤清韵抱着那团龙隐臆想出来的女儿,还没意识到这些人的话到底是个什么意思,便蓦然感受到了胸口微妙的湿润,而后整个人一下子便僵在了床上。
回过神后他面上红一阵白一阵,终于意识到了这梦境的意思到底是什么,一时间彻底是不迷茫了,满心只剩下了恼羞成怒,抬眸对着寝殿门口便骂道:“……龙隐!你给我滚进来!”
那些侍者吓了一跳,连忙解释道:“殿下,方才您已经让陛下滚出去面壁思过了,眼下恐怕他——”
他们话还没说完,身后便传来了脚步声。
众人连忙扭头,看到来者后连忙低头道:“陛下!”“参加陛下!”
龙隐笑着走了进来,完全不像是刚面壁思过完的样子。
凤清韵几乎从没见他笑得这么开心过。
他在这人身上看到的笑,不是得意就是促狭,总而言之总带点别的色彩。
唯独眼下不一样——那是单纯而直白的喜悦。
原来对于龙隐来说,这就是让他最高兴的事吗?不是飞升,也不是窥得大道……
凤清韵想到这里不由得一怔,尚未回神,那人顺势坐在他的身旁,无比自然地接过了怀中那团软软的鲛人。
那团子到了他手中后不知怎的便不哭了,要不是身在梦中由他主导,凤清韵都怀疑这便宜爹是不是把她给捏晕过去了。
下一刻,那人就那么一手拥着他臆想中的鲛人闺女,一手拥着凤清韵,低头在他颈侧深吸了一口气,张嘴便是耍流氓:“凤宫主身上怎么连奶香都是蔷薇的味道?”
凤清韵闻言如遭雷劈,回神后当即感觉自己刚刚的心软都喂了狗,一时间恼羞成怒,气急败坏地拽着怀中人的脖子企图把他扔出去:“哪有什么……少在这里胡说八道!你不是本体,是七情喜的心魔……你个王八蛋别在这里傻乐了,给本尊滚出去!”
兜头挨了一顿骂,那人闻言却一笑,似乎被骂得心满意足了一样,低头亲了他一口,在挨巴掌之前又一笑,随即抱着那软团陡然消散了。
原本喜气洋洋的幻境也跟着全数消弭。
——就这么简单就结束了?
凤清韵前一秒还在怒气冲冲,此刻却是一愣,心下蓦然升起了些许不真实感。
然而没等他细想,熟悉的微妙眩晕感便再次如潮水般袭来,已经有经验的他跟着闭上了眼,安静地等着回到镜宫。
不过下一刻他再睁眼时,却并未和他想象的一样回到那间布满镜子的宫殿。
反而在入目之间,他率先看见了一个熟悉而让他厌恶的面容——一脸深情的慕寒阳。
凤清韵一愣,厌恶之情油然而生,他正准备起身时却陡然感觉到了什么不对劲,一低头,脸色骤变——他上半身竟赤裸,不知道哪来的艳红喜袍已经褪到了腰间,露出了那截劲瘦雪白的腰肢,而那腰肢之上,眼下还掐着一双熟悉的手!
掐着他腰的身后人似乎不满意于他的走神,在此刻恰到好处地低头,带着怒气一口咬在了他的肩膀上。
凤清韵呜咽一声后终于在极度的羞耻中蓦然意识到自己正身处在哪里了,他颤抖着地抬眸,果不其然看见慕寒阳身后那熟悉的篱笆和熟悉的夜色,更听到这人以一副令人作呕的深情语气道:“玉娘,我爱上了我的师弟。”
“——!”
凤清韵脸上当即一阵红一阵白,瞬间想明白了一切。
——他又回到了在麒麟遗迹的那个夜晚。
只不过在这个梦里,龙隐施加的不再是单向隔音咒,而是单向隔离咒。
单向隔离咒顾名思义,从慕寒阳那一边向内看依旧什么也听不见,什么也看不见。
但从屋内往外,凤清韵不仅能听到外面人所说的一切,甚至还能看到外面的一切。
——对于凤清韵来说,这和当着慕寒阳的面被折腾也没什么区别了。
哪怕他知道这只是幻境,可巨大的羞耻感还是瞬间吞没了他的理智,惹得他当即闭上眼睛,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然而身后人却在此刻不由分说地抬起了他的下巴,强迫他感受着眼下恍若暴露在幕天席地间的羞耻。
外面的“慕寒阳”还在喋喋不休道:“清韵曾经说,他会喜欢我一辈子。”
“可玉娘,清韵的一辈子真的好短啊。”
凤清韵紧紧地闭着眼,耳垂红得几乎要滴血,被迫抬起的脖颈宛如折颈的天鹅,带着一种脆弱到让人凌虐的美感。
在这种极端混乱的状态下,凤清韵手上用力,按着身后人掐在自己腰上的手腕,指尖都按得发白了。
他咬着牙强迫自己忽略幻境中的情况,大脑飞转地思索着身后人的名字。
或许真如同“喜”所说的那样,第一个幻境之所以由他选择,而且还能简单无比地解除,恐怕就是因为那本就是最不忍心折腾他的心魔留给他的礼物。
而紧跟着到来的幻境却不再任由他选择,反而根据什么自动生成了下一个幻境,直接将他裹挟进来。
但到底是根据什么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