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将地上的宝匣捡起来,却见其中还放着大量的珠宝和一块玉石,玉石上用水波文写了什么,可惜两人一个字也看不懂。
只是透过这些文字,凤清韵不知为何蓦然间感受到了一股莫大的悲哀。
而那团掉在地上的纱,份量并不大,摊开后刚好将整颗蛋包在里面,入手之间柔软得好似一片云彩,这应该便是原本在蛋下垫着的鲛人纱。
这颗蛋一看就是被精心呵护地装进了这个宝匣,但它的父母呢?为什么把它一颗蛋就这么留在这里?
心思百转千回之间,凤清韵忍不住将那颗蛋捧到了面前。
他什么还没来得及说,龙隐却一眼就看出了他的心思,当即眉心一跳道:“凤宫主,回想一下你养成的那几个兔崽子,再回想一下你养孩子的成果——本座劝你三思。”
“不是还有若琳吗?”凤清韵显然是慈爱之心再次发作,拦都拦不住,“你也说了,那些后辈的成长,不免受到慕寒阳影响,并非全是我的过错。况且有了那么多前车之鉴,此次我定会吸取那些教训。”
凤清韵捧着那颗蛋道:“而且它无父无母,传说中鲛人又是那么脆弱的生灵,若真把它丢在此处,它怎么活得下去。”
“等等,你怎么确定这就是鲛人卵。”龙隐毫不留情道,“万一是颗龟蛋呢。”
“你好好想一想,鲛人城里也不一定只有鲛人吧?就跟龙宫里还有虾兵蟹将一样。”他为了不让凤清韵养孩子分自己的恩宠,更为了不让凤清韵再经历一遍可能的背叛,连自己都骂上了,“虽然本座爱妻整日骂本座王八蛋,但本座可不想真要个王八女儿或者龟儿子。”
凤清韵:“……”
凤清韵冷着脸毅然决然道:“没关系,你若真不想要,那我就给它换个爹。”
龙隐:“……”
这下子沉默的换成了龙隐,他抬手摸了摸那颗蛋,从善如流道:“当爹刚刚什么话都没说。”
凤清韵闻言一下子破了功,有些好笑地看了他一眼。
随即他低头向那卵中送进去了一缕灵力,可那股灵力却宛如沉入大海般没有动静。
龙隐见状挑了挑眉,也跟着抬手按在那蛋上,送进去了一缕魔息。
依旧没有动静。
凤清韵迟疑了片刻后,又送进去了一缕妖气,原本这次也没抱什么希望,可下一刻,蛋竟然微妙地颤了一下。
两人一愣,下一刻,那蛋在凤清韵手中朝着某个方向滚了一下,刚好指向了北方,似是在给他们引路。
龙隐见状了然道:“别人都是指南针,你这是捡了颗指北蛋。”
凤清韵:“……”
凤清韵:“你觉得这好听吗?”
“又没说当真让它叫这名。若真能孵出来,正所谓:‘譬如北辰,居其所而众星共之。’”龙隐闻言敲了敲蛋壳道,“不如就叫北辰,随上姓便叫凤北辰。”
“太俗了,怎么不跟你姓叫龙北辰……”凤清韵话说到一半蓦然沉默了。
——龙北辰听起来好像比凤北辰还俗。
有道是龙凤呈祥,没想到当姓时这么难起。
凤清韵忍不住在心底想起来,钟御兰说他这名是天生自带的,化形那日就刻在他的伴生石上。
也不知道是哪路神仙起的,得谢谢他。
最终凤清韵拍板道:“……就叫北辰吧,想姓什么等它自己出来再说,就算跟若琳姓白也比姓龙姓凤好点。”
言罢他又看向那个被他们收拾好放在玉桌上的宝匣:“这匣子也带走,毕竟是它父母留给它的,万一有一天当真孵化了,说不定它还能通过这个盒子回去找到他的父母。”
凤清韵安抚般摸了摸那颗蛋,言语之间说得无比自然。
那其实只是一颗都不一定真的能破壳的蛋而已,可他却已经为这颗蛋想好了未来的一切。
龙隐垂眸看着他,心下没由来地一跳,泛起了一股说不出的痒意。
很难形容那种感觉,慈爱与善良交织在一起,本就是最能触及人心底的美好。
但偏偏只有龙隐知道,这人是如何一剑斩开黄泉水,又是如何一剑挡住天崩的,同样也只有他知道,这个对着幼崽温柔而和善的人,颤抖着张开花苞,露出花蕊任人采撷时又是怎样一种艳色。
凤清韵把宝匣收起来后,一扭头便对上了龙隐的目光。
他愣了一下后没有移开视线,反而盯着龙隐的眼睛,毫无征兆地问道:“龙也是卵生的吗?”
龙隐一顿,有些不明所以,但还是道:“自然。”
凤清韵摸了摸那颗蛋,随即轻声问道:“那身为龙神……也有作为一颗蛋而存在的时期吗?”
听到这个问题后,龙隐蓦然一愣,随即陡然意识到——凤清韵透过那颗蛋,企图看向那些他不曾见过的,祂的过往。
正如龙隐悔恨于未能在一粒种子时就将他的蔷薇拾起,而他的蔷薇实际上也在惋惜,惋惜于他在龙神漫长的寿命中,错过的那些岁岁年年。
直到这时,龙隐才后知后觉地意识到——在凤清韵那里,他是被偏爱的。
那些妄自菲薄和源自不安的嫉妒,在此刻突然便烟消云散了。
先前所有的醋意突然荡然无存,取而代之的是一股难以言喻的,超出任何肉体刺激的欢愉。
那种完全来自于灵魂的战栗简直让他头皮发麻,而人一旦意识到自己是被偏爱的,行事说话起来就容易有恃无恐。
“……没有。”龙隐喉结微动,压抑着那股惊喜到战栗的感觉反问道,“凤宫主难不成是想……亲自把本座孵出来,然后哄骗着本座唤你哥哥吧?”
凤清韵一下子被戳穿了心事,脸不由得一热,瞪了他一眼后,端着那颗蛋转身,向着它指路的方向走去。
玉楼外空无一人,蛋在门口似乎有些迟疑,转了两圈在找方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