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在来以前,她就调查过阿伊这个人,得出的结论非常复杂。
好像是王后的人,又好像是神殿的人,她反复分析了阿伊这些年的种种作为,尤其是回到底比斯后的事情。
在王后摄政的这些年,朝堂早就分成了三个派系,分别是王后派,神殿派,还有非常稀少的不站阵营派。
她自己就是不站阵营的,但无论是王后还是神殿想要让她行方便,她都会答应。
如果涉及到对方阵营的人,她就按照律法办事,只不过这几年,王后和神殿之间的纷争越发激烈,想要独善其身变得十分困难,能坚持不站阵营的人越来越少。
这也是父亲为什么不曾责备她的原因。
在朝堂半辈子的父亲看得比她都要明白,王后这不仅仅是因为她的失责,主要原因还是在于尼贝拉试图在两个派系中夹缝求生,尤其是在法老巡游归来的节骨眼上。
哪怕地牢不曾出事,尼贝拉也终究要做出选择。
尼贝拉还是第一次遇到这么难以分辨阵营的人。
面对她的问题,伯伊只是轻笑一声:“我以为埃及的信仰从来只有阿蒙神与法老。”
尼贝拉愣了下,这话说得倒是没错,但这不是还有王后……
伯伊把她的莎草纸卷起来,放到一边,坐下说:“我们来讨论下调查的事情吧。”
尼贝拉收敛住心里的百般猜测,提起精神去听他的话。
伯伊的眼掠过她,最后落在桌案上。
对尼贝拉这样上面没有依靠的底层贵族来说,失去了官衔就等于失去了一切,无论是待遇还是身份都和平民差距极小。
在他看来,提携这样的人只不过是举手之劳,但对于对方来说,是雪中送炭,是跌入悬崖前拉住她的藤蔓。
这是伯伊在合作伙伴身上学到的东西,不要吝啬善心,也许随手投喂的流浪狗,某一天会在关键时候救你一命。
当然他的目的不止于此。
“大人需要我做什么?”尼贝拉问。
伯伊没说话,反而说起了另一件事:“我找到了逃跑的狱卒。”
尼贝拉倏地瞪大了眼:“你是说阿穆克?”
这几天她也没有闲着,明里暗里在寻找这个逃跑的狱卒,即便她明白王后是在逼她站队,是惩戒她。
只是她更想知道真相,虽然阿穆克很大概率只是怕被惩罚,所以跑了,但她还是想要找到这个人。
伯伊点点头:“我在他身上得到了一些重要的消息。”
“什么?”尼贝拉紧紧盯着他,手不自觉握紧成拳。
伯伊:“王后在地牢囚禁的人,你知道他的身份吗?”
尼贝拉犹豫了下,想到自己如今的处境,终究还是说出了一些别人不曾知道的隐秘:“那人我有过一些猜测。”
死刑犯这么多年不死,还是放在她手下,她怎么可能不去琢磨。
“我怀疑……”她把声音压低许多,“那人是屋卡人,他刚被关进来的时候,我见过他身上的纹身。”
为了坐稳监狱长的位置,她花费了很多时间和精力。
“地牢关过一些屋卡奴隶,”她说,“我非常肯定,那人身上的纹身是屋卡的,以前我一直不明白,王后为什么要关他。”
如今听闻传言,她觉得自己好像是明白了原因,但她觉得实在是骇人听闻,也不敢对外宣扬,甚至不敢与父亲提及。
伯伊满意地勾起唇角:“阿穆克也是因为知道了这件事,在王后面前说漏了嘴。”
尼贝拉暗暗捏了把汗:“王后是想杀人灭口?”
王后必然不想自己的身份暴露,杀了死牢里那人,运气好阿穆克一起死在里面,运气差点,阿穆克没死,也能顺理成章治阿穆克的监管不力,处以死刑。
“但我想不明白,王后为何如此大费周章。”尼贝拉略有迟疑,“王后想处死谁,也就是一句话的事情。”
伯伊:“死牢里的人没死,跑了。”
尼贝拉先是一愣,总觉得这个回答好像不太对得上自己的问题,但瞬间意识到这句话里的含义。
“人跑了?”她惊得站起身,椅子发出嘎吱地一声响。
伯伊:“是的,我怀疑消息就是那个人放出来的,阿穆克手上有能够证明王后身份的东西。”
尼贝拉感觉自己接收了太多的爆炸消息,脑子都有点不够用了。
“所以,王后真是屋卡公主?”她不敢相信,却又不得不相信,这样身份的王后竟然统治了埃及近四十年!
“那妲伊战争……”她立刻就联想到了这件事。
埃及在先王之后便没有再发起过对外的战争,更多专注于内部的发展,这是众人的认知。
在王后听政二十年,埃及保持高速发展,在这个节点,上任法老提出了西征,以扬我埃及之国威。
所有人都以为,这是曼苏拉想要从梅丽特手中夺回权的手段,当时的法老一派和神殿都表示了赞成。
于是法老曼苏拉亲政,带领埃及的五十万大军和最精锐的武器装备从底比斯出发。
经妲伊后,埃及元气大伤,周围几个国家趁机蚕食,连拿埃及十二城池。
这件事让当时朝堂上的法老一派被彻底清除,神殿大受打击,一蹶不振,阵亡的法老也成了埃及的罪人,他在底比斯的雕像被那些失去家人的平民们唾弃,咒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