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年的四五月和九十月才是割羊毛的好时机。
掌柜笑道:“那时候的草原上可热闹了,各地的商贩们都来了,有贩羊和马的,也有贩羊毛的。云中的羊毛却是有名的,即便是高昌、大食那边也会有商贩过来。”
周自衡自然知道,他问道:“现在库房里没有羊毛吗?”
“有倒是有,但都是一些剩下来的粗糙次货,恐怕入不了郎中的眼。”
周自衡反倒高兴:“无妨,正好拿它们来试试,看看能做到什么程度。”
百分百羊毛纱线也是可以做到很柔软的,如果实在是有些扎的话那不妨穿在里衣和外衣中间,只要保暖就行。
就这样,周自衡的“羊毛计划”开始拉开了序幕。
他倒是不用花费太多心思在这个上面,而是给了掌柜一笔经费,让他选了几个擅长于处理羊毛的匠人们慢慢研究,也不限时间。
他自己对毛纺也是没什么概念的,但后世时自家公司有个项目是与内蒙那边的牧草行业合作,在草原考察牧草的时候曾经见到过他们割羊毛,也去了羊毛厂看过,算是了解个皮毛。
当然,那些工业化的过程和步骤现在没法用,只能用纯手工。
在参观了匠人们处理羊毛的过程后,周自衡也慢慢的回想起来一两个画面,并且提出了自己的疑问:“为什么不用针梳?得用针梳将粗糙的杂毛给梳下来吧?”
他对针梳印象深刻,因为很像给家里养的猫梳毛的东西。
匠人疑惑问道:“敢问郎中,何为针梳?”
周自衡沉默了一瞬:……看来又回到了原来的问题,那就是要先从工具开始从头做起。
他立刻又找了铁匠和木匠来做针梳。
李崇义跟着他折腾,既佩服他的行动力,又有些不解:“为何要做这样的事情?既然要做,当然要选值得信任的人来做。否则,待到明年,整个草原便都知道了。”
“这不正好?”周自衡随意道:“让老百姓多一门技艺不好吗?”
他又凝神一想,明白了李崇义的顾虑,笑道:“放心吧,最好的技艺和最先进的技艺只掌握在我们的手上。到时候大唐有技术,而草原提供原料和初加工,大家相辅相成,我有肉吃,你也有汤喝,岂不是更好?”
现在可不是所有民族亲如一家的时候,对草原上的游牧民族还是要有所提防的。但是,也不能提防得太紧了,让他们产生跟着朝廷才能吃饱穿暖,那岂不是更好?
而且,公开技艺就要求掌握了最高水平技艺的那一方需要不断投入成本去维持自己的地位,这是件好事。
李崇义拍了拍他的肩膀笑道:“反正你明白就行。朝廷现在对这些部落如何安置可是还操着心呢。”
宰相温彦博觉得应该学汉武帝,将他们安置在河套以南,而魏徵则觉得北狄人面兽心,应该趁此机会将他们全都驱逐到漠北旧地。
在周自衡来草原之前,两派正吵得一塌糊涂,还没有个定论。若是这次击败了劼利可汗,想必又会有大批漠南的部落前来归降。
李崇义好奇问:“十三郎却是站在哪边?”
周自衡略一思索:“我其实内心更偏向于魏相公的谏议。不过此谏议若是想要执行,却也是极难的。将突厥赶回漠北不难,但漠南这么大一片草原空下去却很难在短时间之内充实进去足够的人口。”
总不能全都划成养马场吧?
而且突厥在漠北过得太苦了,反抗之心也会日益增加,不如温水煮青蛙。
可若是如温彦博所说,安置在河套以南,却离长安又太近了。他可是记得后面冒出来的安禄山、史思明全都是胡族。不过,这又和节度使军镇制度有关系……
周自衡笑着摇了摇头,将脑子里转动的这些复杂想法给抛去。
还是先不想了,待到羊毛要是真能搞出来,或许反而是个破局的好法子。
练什么骑射呢?给大唐养养羊不好吗?
接下来的几天时间,匠人们将自己做好的成品一次又一次的拿给周自衡看。他研究了一番后总是看出了门道,问题到底是出在了哪里。
“也难怪他们之前一直没有发展出纺纱。这边的织机实在是太落后了。”周自衡对李崇义道,“江南和蜀地的纺织工艺却是要胜过不少。”
这么说吧,如果说江南的纺织是辆小汽车,那草原上的毛纺还停留在马车的阶段,甚至连自行车都还算不上。
李崇义:“你还会做织机?”
“不会。”周自衡光棍的摊手,然后叹了口气,“还是先从江南运来几架织机再试试吧。蚕丝的织机和羊毛的织机还未必完全一样,慢慢研究。”
不过这就不是现在能做的事情了,还要全盘考虑才行。
……
白道的唐军营帐内。
有前几日被锯了腿的士兵正在哀嚎,而徐清麦正在沉默地看着役夫们将死去的病患抬出了军营。
她记得这个士兵,肚子上被剖了个大洞,居然也挺着被抬了回来,可以说生命力极为旺盛。
她亲自给他动的手术,但因为失血过多最后还是没有挺过去。
这边的死亡率要比悲田院高很多。不单单是失血的,还有术后感染致死的。几天下来,就连医学生们都有些麻木了。
徐清麦收拾了一下心情,冷静地告诉他们:“不要沮丧,最起码我们知道他们是因何而死。或许等几十年过后,百年过后针对这些问题便会有更好的方法。”
在手术史上,发现细菌感染导致死亡的过程是非常漫长的。最开始的医院污血横流,肮脏不堪。所以他们现在已经是少走很多弯路了。
给医学生们灌了一些鸡汤后,大家的情绪果然好多了。
军医们对此大为不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