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太医不去当御史谏官实在是可惜了。”萧皇后的姿态变得轻松了很多,最终长长地呼出口气,调侃道。
徐清麦挑起眉:“和他们打交道得多了,总能学点什么。他们可烦我了。”
萧皇后扑哧一笑,室内原本有些凝滞的空气似乎一下子就变得流动了起来。
徐清麦也知道过犹不及,没有再提这件事,只是和以往一样,挑着她在江南的见闻和现在大唐的一些变化说了说,萧皇后最喜欢听这些。
她也感慨:“这位陛下的确是爱民如子。”
这一点比先帝实在是好太多了。
徐清麦颔首表示赞同,整个大唐现在就像是历史上所记载的那样,正在朝着盛世走去。
待到她离开的时候,萧皇后叫住了她。
“徐太医所说之事,老身会好好考虑的。”
徐清麦向她福了福身子:“期待皇后的好消息。”
第二日,杨政道惯常的来给萧皇后请安。他俩相依为命,感情极好。
“来,多吃点。”萧皇后和蔼的亲自给他夹了一块羊肉,“这边蔬菜少,但羊肉却是极好的。”
杨政道随口说了一句:“确实。不过儿臣都已经忘了那边菜蔬是何滋味了。”
他是齐王遗腹子,两岁时就跟着萧皇后来到了草原,的确已经不记得中原是什么样子了。不过,萧皇后为了培养他对大隋对故土的感情,特意保持了中原的教育,君子六艺,一个都没落下。
但像是菜蔬这种生活上的小细节,却是没有办法了。那是无法长久保鲜的东西,即便是突厥王室也难以时时吃到。
这话听在萧皇后耳中,却让她觉得有些痛苦。
是啊……他本该是在锦绣堆里,在膏腴之地的江南和中原长大,可如今,竟然连菜蔬都难以吃到。
用完早膳,萧皇后将身边服侍的人挥退,让杨政道上前来。
她轻声问:“你可想回去中原?”
杨政道倒吸了口凉气,几乎想要喊出来了但很快意识到了,立刻也将声音压低:“祖母为何会忽然问道此事?”
他心中忐忑,不会是自己与大唐使者私底下的来往事发了吧?
萧皇后慈祥地抚摸了一下他的头发:“咱们呐,都被困在这件事里太久了。然而,天命难违,将往事放下或许才是最好的选择。
“祖母只想问你,你想回去吗?”
她只有这么一个孙儿了。她看着他在还裹着襁褓的时候就被戴上了“复国”的枷锁,然后艰难地成长到了现在。想想,这样的人生又有什么意思呢?
如果他想要回去,那自己便算是舍了这条命也要带他回去。如果他不想回,那她便陪着他到最后一刻吧。
杨政道确定了自己的祖母的确是出于真心问这句话,他的眼睛闪闪亮:“祖母,我想回去!我想带您一起回去!”
他没有享受过一天身为皇室子孙的优渥生活,从小便颠沛流离,寄人篱下,对身上这个身份早已经深恶痛绝。而且,他是学着中原的典籍和史书长大的,身边往来的也是汉人居多,天然就会对那里有向往。
自从有号称大唐使者的人悄悄的与他接触后,杨政道的心就逐渐松动了。
他最担心的就是自己的祖母依然会和义成姑祖母一般,对大唐怀抱着仇恨之心,一心想着要复国,所以才没有下定决心。如今一听萧皇后也想走,便立刻将这些事情和自己的想法一股脑儿的全给说了出来。
萧皇后没想到大唐已经派了人安插在杨政道的身边,连连苦笑摇头。
“这云中城呐……”
都快被大唐渗透成筛子了!
又过了几日,她和徐清麦继续去了一趟辰记布料行,这次却拿回了一封书信。回到宫中打开一看,却是萧瑀在大唐对突厥宣战的时候就写的,通过细作的渠道终于辗转寄到了她的手中。
萧皇后看了书信之后,泪水涟涟,狠狠地哭了一场,对外只说是被香灰迷了眼睛。
将书信烧掉,她紧紧握住了徐清麦的手:“走,我与政道愿意归顺于大唐!”
……
北风愈加的凛冽,终于,在十二月中的时候,天上悠悠荡荡地飘起了鹅毛大雪。
生活在中原和江南等地的文人雅士们极爱这景致,每逢下雪便呼朋引伴,红泥小火炉上煮起了酒,一起饮酒吟诗作乐。即便是普通百姓,这两年的生活也有所好转,屋顶加固了,有衣可穿,有柴可烧,地窖里还有些粮,便也能悠闲地窝在火塘里烤着火,难得的休息放松一下。
周府。
周天涯欢快地跑出去玩雪:“我要砌一个大雪人!”
徐二娘连忙让薛娘子拿了狐狸毛的小披风出去:“快给小娘子披上,这么冷的天可别冻坏了。”
周自衡走之前,拜托了徐清麦的姐姐徐二娘来府上住着,避免奴大欺主或者是出事没有一个主人家看着。同时又拜托了自己的娘亲柳氏时不时的过来看一眼。
如此安排,这才的放心的去了西域寻妻。
如今,一晃就是三个多月过去了。
周天涯堆了一个大大的雪人,几个侍女在旁边陪她玩儿。
“二姨,再给我一截胡萝卜,阿耶说了,鼻子要胡萝卜来做才好看!”周天涯兴致勃勃地对徐二娘喊。
徐二娘笑道:“好,二姨去厨房给你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