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近日感到不适,闻得从长安“请”来的太医就在云中城,便向劼利可汗求了,想让徐清麦给自己看诊。
徐清麦本来有点不是很愿意,谁知道这些突厥大将们是什么样子?这可不是在长安,自己还是须得更为小心谨慎才好。不过,劼利可汗过来的使者,人在屋檐下却不得不低头。好在萧皇后说康苏密此人还算是比较正派,徐清麦这才放心前去。
结果,康苏密的病倒是让她觉得还挺有意思。
“阿嚏——!”这已经是康苏密在短短的一刻钟里打的第五个喷嚏了。
他原本是个虬髯大汉,但此刻的形象看上去却有些可怜。眼睛红红的,鼻头也红红的,整个人萎靡不振,在颈侧还有着一大片的红疹。
“让太医见笑了。”康苏密有些不好意思,“可这几日也不知怎的,就觉得哪儿哪儿都不舒服。尤其是晚上,睡下去后便鼻塞,有时候还喘不上气来。”
说完后他又忍不住揉了一下眼睛,然后又打了个喷嚏。
徐清麦:“……将军这症状恐怕也不单单是这几天起的吧?”
这症状她可太熟悉了。
康苏密闻言,脸上露出欣喜之色:“徐太医你还真说对了,我这症状却是持续多年了。每到六到七月的时候,便会有好一段时间这样,但只要那几天一过,就神奇的自己好了。”
七八月简直就是他的受难日,严重的时候打喷嚏、身上痒、眼睛痒、呼吸难受、头昏昏沉沉的……康苏密看过萨满,去大唐找过大夫,还看过波斯那边的医生,但没一个能说出个所以然来。
“这次也不知怎的,忽然又犯了!”康苏密咬牙切齿,显然对自己的这病痛恨不已。
徐清麦笑着摇了摇头:“将军这病说大也不大,说小也不小。”
不过就是过敏罢了。
后世之时,每到七八月,换算成农历就是五六月,各种蒿草艾草等花粉爆发之时,内蒙古和西北一带便会流行季节性和地域性的过敏,医院的变态科皮肤科和耳鼻喉科等各种相关科室挤满了人。
而大唐其实也有不少过敏的病症。在长安时,富人们爱好香薰,室内、衣物等等都要用香料来熏染,香香的才好意思出门。一到秋冬季节,室内不通风的时候,便会有不少鼻炎过敏者陷入到痛苦之中。
悲田院就曾接待过不少。
说大也不大,指的是既然康苏密都是老症状了应该就暂时不会出现严重到危及生命的程度,说小也不小是因为过敏很折磨人,拖到后面也极有可能变成哮喘。
听了她的解释,康苏密恍然大悟:“五六月……五六月的草原确实是各种花都开了。”
那时候也是草原最美的时候。
可谁能知道,这样的美景带给他的却是痛苦呢?
“将军可去检查一下这几日的吃食,或许正是因为你对其中的一种或多种植物过敏,才会又出现现在这样的症状。”徐清麦道,“我给您开一个疗程的汤方,看看能不能控制吧。”
只要脱离了过敏原,病症本来就很快会缓解。不过要断根的话就很难了。
她说得很坦率:“除非您远离过敏原,否则是断不了的。药和汤方也都只能缓解一下症状而已。”
康苏密也不是小孩子了,不可能指望他的免疫系统再来一次发育和加强。
康苏密听了后倒也没为难她,谢过几句之后便让亲兵送她回云中王宫:“若是日后再有何不适,恐怕要让徐太医再跑一趟了。哎,徐太医这样的人才,就应该待在突厥才对!”
突厥,苦神医久矣!
徐清麦一愣,笑着摇摇头:“我家在长安,恐怕是不能在此久待了。”
康苏密眼睛眯起,却也没说什么,笑呵呵的将她送出了帐外。
倒是徐清麦,快要出帐篷的时候却又鬼使神差地回过头来说了一句:“将军如果想要彻底将此病断根的话,远离草原会是个不错的选择。”
这下轮到康苏密一愣了。
徐清麦朝他拱了拱手,掀起帐篷告辞了。
会有王宫的卫兵护送着她回去,为了避免她半路逃跑,义成公主给她安排的是马车。徐清麦端坐在马车里,听着云中城街道上传来的各种叫卖声。
这边的城市规划并不是里坊制,倒是和后世那种分散形的规划有些相像,居住和商业是混杂在一起的。而且因为小,王宫周围也有着许多的商贩。
徐清麦就听到有人喊:
“卖烧饼嘞!长安最受欢迎的梅干菜酥饼!”
“两文钱一个的梅干菜酥饼,又酥又香,绝对好吃!”
她心中一动,梅干菜酥饼?
这玩意儿还是周自衡折腾出来的呢。有阵时间她疯狂爱吃,于是周自衡有事没事就烤一炉,后来流传出去了,短短几个月时间就风靡了整个长安。如今两年过去,依然热度不减。
谁想到,它竟然卖到云中城来了?
徐清麦掀开帘子,对马车旁的护卫道:“我想吃那梅干菜酥饼,去给我买几个过来。算了……停车,我自己下去买。”
她想要下来走动走动。
护卫们交换了个眼色,停了马车让徐清麦下来。她在名义上可是贵客,可贺敦交代了,要提防她逃跑但是不能薄待了她。
徐清麦要了五个梅干菜酥饼。
一边给钱一边好奇地问:“你们是从长安过来的?”
小贩憨厚地笑了笑:“不是,我们从灵州过来的,来突厥两年了,讨生活嘛。”
徐清麦:“也是不容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