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夫人问:“那徐太医可有办法治?”
徐清麦有些惋惜:“其实如果是早期发现了的话,通过手术切除是可以根治的,但偏偏胃癌早期极难发觉,可能也就是一两次无意的胃疼,一会儿就好了。从杜相公的病症来看已经到了中晚期了。”
他的症状十分典型,出于经验就能够判断得出。当然,胃里面具体什么情况还是得要上科技手段或者是开腹探查。
杜如晦问道:“可是要开刀切除?”
徐清麦很坦诚地告诉他:“杜相公,如果不开刀的话,可能也就半年。”
姚菩提也在一旁颔首。
杜如晦紧紧盯着她:“如果开刀呢?”
徐清麦平静道:“杜相公还算到了晚期,只能算中期,如果手术成功的话,再配合汤方,有很大的概率撑到三到五年,甚至是五年以上。”
半年和五年……
这似乎都没太多差别了,或早或迟罢了。
杜夫人和杜荷茫然之极,一时之间竟然不知道是该欣喜还是该悲伤。
杜如晦神情复杂交错然后又恢复了之前的平静,他对徐清麦以及姚菩提道:“既然不过是早晚的事情,何必非得去挨上那么一刀让自己生生受到一番折磨?不如就这样罢。”
徐清麦也沉默了。
杜如晦并不是她所面对过的放弃手术的第一个病人,这样的病人很多。他们坦然对面死亡,但是却知道自己注定很快走向死亡,很难说他们是悲观还是乐观,他们的选择是对还是错。
最终,她也只能干巴巴的语气晦涩的劝两句:“杜相公,您与房相公好不容易将朝廷的各个部门各项制度调整到了现在的模样,您就不想看看在五年后,整个朝廷整个大唐会变成什么模样吗?
“况且,三年或五年也只是预期,有可能会超过的。”
杜荷含着泪抬头,痛哭流涕:“是啊,父亲,儿子还未娶妻生子,您难道就不想看着亲眼看着儿子成家,看着弟弟长大吗?”
没有谁能眼睁睁看着亲人去死,即使能多活三五年也是好的。
杜如晦的神情似乎也有些意动。
是啊,身为大唐政治的顶层设计师,谁不想看到自己的设计到底能结出什么样的果实呢?
不过,他也只是动摇了一阵,立刻又恢复了坚定,表示就这样罢,不想再受开刀的罪。徐清麦和姚菩提也无法,最终只能离开杜府。
“算了,咱们如实禀告陛下就好。”姚菩提道。
徐清麦点点头:“就让陛下去劝他吧。”
说不定陛下的话会有用。
两人回到宫中,将杜府的见闻和自己的诊断递了上去,李世民半晌不语,眼中泪光涟涟,挥手让两人下去了。当天下午,就听闻陛下带着太子李承乾去了杜府探病,据说君臣抱头痛哭,场面十分感人。
但杜如晦可能还是没有改变心意,因为徐清麦并没有接到关于准备手术的通知。不过听时常往来太医寺的内侍悄悄说,陛下并没有放弃劝阻。
徐清麦叹息,只希望如果要动手术的话,他们别拖太久。胃癌到了中晚期的变化往往快得让人猝不及防。
散值之后,她接到了平阳长公主的帖子,约她明日去靖恭坊的马球场一同打马球。
明日就是中秋三日休沐的第一日,徐清麦刚巧有时间,便打算带着周天涯一起过去看人打马球,本来想约周自衡一起去,却听他道:
“明日我有事,就不过去了。你下午回来的时候直接去兴道坊,明日与那边一起聚餐。”
徐清麦觉得有些奇怪:“怎地是明日?后日不是才是中秋节吗?”
周自衡嘴角上扬,笑得有些别有深意:“去了你就知道了。”
徐清麦狐疑地打量了他一圈,觉得他似乎是在谋划着什么,但又知道这人肯定卖关子,哼哼了两声便不再过问了,反正明日也就知道了。
第二日,徐清麦换上打马球时穿的窄袖服装,又将头发全部梳起用小小的金冠固定,看上去倒有些雌雄难辨的美。她将周天涯也打扮利落,两人带上二三侍女护卫便骑马往靖恭坊去了。
靖恭坊位于东市一侧,靠着城墙,有着长安城内最大的马球场,达官贵人们平日极爱约在这里打马球。平阳长公主未出事的时候就是这里的常客,后来因为生病从这里消失了几年,病好之后又回来了。
此时的她身穿红色胡服,坐在高头骏马上看着两人笑道:“看来咱们也算是心有灵犀。”
她指了指自己头上同样梳成男子样式的发髻与玉冠。
徐清麦笑了起来:“还是这样的发式最是方便。”
“可不是?还是那群男人们舒坦。”
平阳翻身下马,将一旁的周天涯抄起来:“哎哟,小天涯才半年不见,你怎么就长高这么多了?”
“长公主殿下。”周天涯笑嘻嘻的在她怀里行礼,十分可爱。
平阳生了两个男孩儿,就爱周天涯这样的小女孩儿,尤其周天涯又是徐清麦的女儿,因此对她极为宠爱,时常邀着周天涯去她的公主府玩耍。
两人闹了一会儿,马球开始了。
今天这一场是女子马球,场上的都是各家贵女,英姿飒爽,打得不比男子们差。徐清麦虽然会骑马,但在这一群从小接触马术与骑射的贵女中并不起眼,她也怂,玩不了,于是默默的带着周天涯在场下当观众。
来观战的有各家的夫人们还有许多年轻郎君们。
说起来唐人的婚姻虽然也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但因为不禁出行,年轻男女之间有许多的接触渠道,什么打马球啦踏青啦之类的,所以并那么的盲婚哑嫁。大家在婚前或多或少也是见过面的,只是不会长时间单独相处而已。
平阳长公主击出漂亮的一球,场下一片叫好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