丁老三看着眼前的这一张张笑脸,揉了揉满是皱纹的脸,最终一咬牙:“行,要去就都去!”
……
江宁县。
这一日,夜晚与清晨交界之际,星辰还悬挂在天幕上,太阳的辰光还未曾在地平线上出现,周围的一切都安静极了。
守着城门的士卒靠在城墙上,打了个呵欠。
再等等,大约半个多时辰后就可以换班了,他也就可以回去休息了。
这时候就听得有马车靠近,木质的轮子压在青石板上,发出咯吱咯吱的声音,此外还有马蹄的哒哒声。士卒立刻醒转过来,从一旁的门洞里走了出来,却发现是周寺丞与徐太医骑在马上。
“劳烦开一下城门,我有县令的手书与都尉的令牌。”周自衡温和对士卒道。
他从怀中拿出证物,递给那守门士卒。
士卒还有些迷迷瞪瞪的,接了过来,好奇问道:“寺丞这么晚出门,是有要事去办?”
周自衡笑了笑:“的确有要事。”
士卒点了点头,知道不是自己该问的。他验过手书和令牌无误之后,立刻与同僚一起打开了江宁县厚重的大木门。周自衡与徐清麦坐在马上对其致谢,然后就悄然的穿过门洞,出了城。
一辆接一辆的马车跟在他们的身后,大约有十几辆那么多,随行的还有骑在马上的护卫与一些仆人。
队伍在穿过城门后,立刻放开了速度,朝着东山渡驶去。
那守门的士卒终于清醒了过来,他对同僚道:“不好,周寺丞这是要离开了啊!他想要偷偷的走!”
同僚眨了眨眼:“……你怎么说得周寺丞要戴罪脱逃似的?”
“哎呀,你个傻蛋!”守门士卒一拍大腿,“大家伙儿都想要好好的给寺丞和徐太医送行,这下他们偷偷的提前走了,那,那……不行!我得要去通知人去!”
说起来,他也承了周寺丞和徐太医的恩呢。
他的老母亲,患有眼疾,是徐太医治好的;他的小儿子,有一次忽然发热,也是徐太医治好的,而且还只收了药费没收诊费。还有他的老丈人家,住在东山渡,现在一家人都靠着那边的作坊讨生活,房子都翻新了。
士卒像箭一般蹿了出去,同僚在他身后喊:“那到时候我是开门还是不开门呐!”
“你傻啊!私开城门是大罪!不过马上就要卯时了,卯时一到,立刻就开!”
“好嘞!”
且不说江宁县中因为士卒的通知而一下子变得热闹起来,东山渡这边,周自衡与徐清麦正在看着船上的仆役和自家的仆人们将行李以及箱笼搬上船。
一切都静悄悄,大家都遵循他们的指令,不许大声喧哗不许扰民。
只有火把燃烧以及水波荡漾的声音回荡在着夜晚与清晨交际的时刻。
不过,他们的坐骑却不是可以控制的,很快,马的嘶鸣声便将码头边住着的居民们给惊动了。好在,这个时候,他们的行李也已经搬了一半。
老王头就住在码头旁边。
他听到家人喊,连外衫都没有披,就这样冲了出来。
码头上已经围了一圈人,都是附近的居民。
“寺丞,你们怎么这个时候走?大家还打算送送你们呢!”
“对呀,寺丞,太医,大家都以为你们是今天或明天白天启程呢!”
老王头忽然在人群中喊了一嗓子:“周寺丞!徐太医!您是不是这次回去后就不会再回来了?”
码头上一下子就安静了下来。
周自衡原本还笑意盈盈地在与其他人寒暄,此时却愣了一下,他看着大家满含期待的表情,实在是不知该说什么是好。他既不想欺骗他们也不想让他们失望,最后只能拱拱手道:
“短时间之内,肯定是不会回来了,以后的话周某一定会回来的。”
徐清麦笑道:“以后我也肯定会回来的。”
大家也都知道他们其实客气话,都有些悲伤。
这时有人提醒去准备礼物给周自衡徐清麦送行,一群人这才醒悟了过来,纷纷回家了。周自衡趁这个机会偷偷对徐清麦道:“要不,咱们先走?”
他怀疑待会儿的场面会有些难以应对。
徐清麦看他指向石头城的方向,了然的点了点头。
“走。”
两人翻身上马,交代了几句在这里搬行李的管事,然后脱离了队伍,风驰电掣的朝着石头城驶去。他们将会在石头城与船只汇合,然后去往长安。
走到了一半,周自衡勒紧马缰,徐清麦见状也停了下来。
回首,可以看到江宁县的城墙,以及东山渡的轮廓。
周自衡下了马,然后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衣冠。徐清麦立刻明白了他想要做什么,同样也翻身下马。
两人袍袖垂下,双手拱起,对着城池与渡口深深的鞠了一躬,拜了下去。
拜这方天地,也拜居于这其中的百姓。
东山渡,从各处闻讯赶来的百姓们看着船桨推开的波浪,空余一腔惆怅茫然。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