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思邈带着刘神威出了长安城,骑马骑了大约半个多时辰,才到了秘密封锁起来的庄子上。
说是一个庄子,实际上就是一个小型的牧场。
养牛,是他们当时遇到的第一个问题。
从牧监要过来一批牛,然后再去特意挑选了几匹病牛混在其中,牧监官员们那情绪复杂的眼神,刘神威到现在还记得。结果,病牛到了牧场后才半个多月,就直接传染了所有的牛,死伤过半。
第一批牛,宣告失败。
流程继续再走一遍,牧监官员们就差拿看傻子的眼神来看他们了。
刘神威从唏嘘的回忆里醒过来,正好看到自家老师动作利落地翻身下马,赶紧跑过去扶着他:“老师,您下马也不和我说一声。”
孙思邈:“……真当我七老八十了连个马都不能自己下了?”
刘神威看着他还硬朗无比的身板和矍铄精神,钦佩道:“年轻人都赶不上您。”
牧场守卫森严,毕竟一个不留神就可能会把病毒带到外面去,孙思邈和刘神威通过了三重关卡才进去。里面的人也不能轻易出来,出来要视情况做隔离。
但是现在农场里已经没有什么太医寺的人了,只剩下牧监派过来配合养牛的。因为陷入到瓶颈期,徐清麦和孙思邈索性给大家都放了假,一个是休息一段时间,一个是太医寺现在也人手紧张,既然没进展那不如去干干别的活。
只是孙思邈这段时间一直放不下这里,索性决定又来看看。
“孙仙长,您来了?”在这儿的牧监官员迎了上来。
他有些喜笑颜开。
刘神威问道:“何主簿遇到了什么喜事?”
何主簿看了一眼二人,笑道:“从山南那边的牧监所传来消息,说是发现了十几头病牛,从症状上看都符合咱们的要求,已经运上长安了,我估摸着再有个几天就快到了,正想要给您二位去信呢。”
孙思邈精神一振:“那我来得倒正是时候。”
希望能从这次的病牛身上找到正确的病毒。正好他坐在这儿等几天,顺便研究一下进展有点停滞的显微镜。
……
“牛痘病毒和天花病毒严格意义上来说并不是同一种。”在春巡的路上,停下来野炊之际,徐清麦对周自衡道,“它们只是抗原性相同。所以感染了牛痘之后就不会再感染天花。”
他们离开江宁县已经一个月了,已经从姑苏、常熟、太仓等地转了一圈,接下来去越州。
这一日没有按时到达城中住宿,只能在城外安营扎寨睡一晚。好在这两年几乎各地都是肃清匪贼,治安相比于两年前要好了很多,这一路走来也需时常在野外露宿,都很平安。
露宿时,徐清麦也便也会和大家讲一讲长安城里的故事。
“我们最后被牛身上的病毒难倒了。”徐清麦道,“牛身上有很多病毒,比如它身上的溃疡有十处,但可能只有一处是真正的牛痘,剩下九处都是由于其他的病毒引起来的。甚至,一处真牛痘都没有。”
甄别病毒的类型就变得非常重要。
而在没有显微镜的情况下以及没有任何资料的情况下,他们只能用最原始的方式来甄别。
太医寺向大理寺征召了一批犯人用于实验,如果不是罪大恶极者参与实验可以减刑,不管这实验成不成功。于是,也会有想要破釜沉舟的犯人主动报名。
“我们将牛身上的痘疮分种类,然后将它们种到犯人体内……”
但他们很遗憾的发现,这些都不是真正的天花,并且感染者往往会变得很痛苦,有时候是高烧,有时候是全身长脓疮。虽然后面都治好了也没有出现死亡病例,但这样的表现让太医寺有些灰心。
“有人提起说要不试试人痘,甚至还有的人觉得这件事情本来就不靠谱。再加上没有合适的病牛了,所以我与孙道长便索性宣布暂停,待我回到长安后应该会再继续。”
“原来如此。”周自衡感叹道。
徐清麦耸耸肩:“其实也正常,历史上应该也不是那么一帆风顺的。如果不是我已经提前知道了未来的结果,恐怕陷入到这样的事情里,也会产生怀疑。”
周自衡点点头:“和我教导种地是一样的。”
所以,那些农户们不信任他的时候,他从来都不生气,而是会耐心解释。当然有的时候为了效率,他也会选择性的强制推行,所幸效果都很不错,农户们最终也心服口服了。
如今说到种地,整个江南这一片就没人不服气这位年轻的周寺丞。
一路走来,徐清麦也能感受得到这种敬服与感激。如果不是主动拒绝,恐怕他们的马车早就要被热情的农户们给塞满了各种礼物。
另一边,赵阿眉和林十五等人已经煮好了饭,不过是重新将蒸饼加热然后加了自己带的辣椒酱。
周天涯也吃这个。
徐清麦一开始会担心她在外面吃得不习惯,毕竟也是从小锦衣玉食养大的,没想到周天涯每天能吃能睡,醒过来就是疯玩,开心得很。
此时,周天涯看着自己手上的蒸饼,不满意地大喊:“我的没有酱!”
赵阿眉赶紧翻出不辣的香菇酱给她:“你吃这个。”
“谢谢赵姨。”周天涯嘴甜,哄得赵阿眉十分开心。
徐清麦看着周天涯大口吃蒸饼的样子,对周自衡道:“这要让你妈看到了,恐怕又要叨叨我让孩子吃苦了。她对天涯倒是很疼爱的。”
周自衡对“你妈”这个称呼也没反驳,这已经是既定事实了。
他笑道:“应了那句古话,隔辈才亲。”
徐清麦斜睨他一眼:“倒也不用隔辈,她和你就挺亲的,时不时就来劝我送个人过来服侍你,免得她的好儿子在江南没有人照顾,饿死或者是渴死了。”
周自衡打了个寒噤,心道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