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皱眉道:“依我看,咱们这几日不如关门吧,若是也染上痘疮,那可不是什么好事儿,也免得四娘担心。”
徐子呈也点点头:“我也觉得,把这段时间捱过去,痘疮之毒消停一会儿后再开也不迟。”
安氏虽然舍不得,但也觉得儿女说得对,便也应了下来:“行,那咱们明日索性就不开了,在家里头好好待着吧。我每日用些酒精给家里消毒,待着都觉得安心一些。”
她叹口气:“就是不知道天涯那边如何了,四娘在悲田院,她一个小娘子自己守在府内,真是让人担心。”
“您也别太忧心。”徐二娘安慰她,“薛嫂子是个能干的,有她守着天涯,还有那么多奴仆,肯定是没什么问题的。我倒是担心四娘,也不知她在悲田院里如何了……”
提起徐四娘,安氏更是提心吊胆,她双手合十,直念了几个阿弥陀佛:“不行,我得去后面给菩萨面前上柱香去,保佑四娘在悲田院里平平安安的。”
说完,她就去后院了。
徐子呈看着自家阿娘的背影,嘀咕道:“四姐可是神医,拜菩萨有什么用?不过……”他悄悄凑近徐二娘耳边,“二姐,我倒是听说,最近永平坊内来了个巫祝,说是可灵了,可以在神仙面前替你说话,让你避开时疫……”
话还没说完,就被徐二娘嗤的一声打断:“灵什么灵?他是不是还得要让你先交一笔银钱啊?你有这钱,还不如交给你四姐,让你四姐好好给你看看。我警告你啊,你若是去拜了那什么巫祝,我打断你的腿!”
徐子呈忙道:“哪能啊!那还真不如去找四姐。”
他原本只是想和二姐八卦八卦,没想到反倒挨了一顿骂,垂头丧气,索性回房睡觉去了。
永平坊内。
入夜,四周一片寂静,但有人却鬼鬼祟祟的在里坊的街巷里行走。他走在屋檐下的阴影里,避开巡查的视线,终于来到了自己的目的地。
在院子木门上敲了三声重的又敲了三声轻的,再作了一声蟋蟀叫,很快就有人来给他开门。
“如何?没遇上巡逻的吧?”
“没有,放心,我很留意。”
两人一前一后的进入到了后院的一处厅堂里,里面已经有不少的人正跪坐在地,围绕着中心一位身披罗裳,头上戴着长长雉尾的老者。
那老者紧闭双目,脸上有着神秘的图腾。他盘坐着,晃动着手上的铃铛,四周只有如豆烛光,更显得阴森诡谲,而烛影将他的身形拉得更加高大,让人忍不住想要臣服。
男子赶紧和同伴一起跪下。
这是近日来到长安城的一位大巫。传说这位巫有着无尽法力,活人无数,在外地还有着众多信徒。大巫声称,他可以驱走疫鬼,只需要随他一起祭拜,便能在痘疮之疫中安然无恙。
短短时间里,大巫便在城西南这一带集聚起了不少的信徒。男子本来也不信,但当他亲眼见到大巫救活了一位脸上长着痘疮的患者时,他对大巫就深信不疑了——他不知道的是,那位患者却是大巫的同伙假扮的,痘疮也是用面粉调了其他东西敷在脸上做成的。
在大巫的灌输下,信徒们认为痘疮之疫和普通的病不一样,所以即使是太医院对它也是束手无策的。它是上天对人间的惩罚,由掌管一切疫病的疫鬼控制。只要讨好了疫鬼,就能让它收回投放在人间的痘疮毒。
至于怎么讨好?
大巫装作一脸高深:“天上的神仙虽然对金银之物视之如粪土,但疫鬼却是小人死后所变,最是贪婪,也最喜这黄白之物。尔等若是想要在这场疫情中全身而退,那自然要多多的奉上。到时候本巫也会在疫鬼面前好好替你们说说话,免去你们的灾厄!”
男子大为感动:“那就多谢巫祝!明日一早我一定奉上金银,还请巫祝多多为我美言几句。”
巫祝嘶哑着声音,满意的点头:“你既有此诚心,本巫自然会满足你。若是疫鬼满意了,说不定还能绕过你的家人。”
男子还没说什么,忽然就听得门外传来了武器相交的声音和一阵阵喧闹声。
巫祝脸色一变,脱口而出:“不好!”
门口隐隐传来高声:“金吾卫到此办事!谁敢阻拦!”
“金吾卫?!”巫祝愤愤盯着下面人:“是谁?谁将此中之事泄露出去的?!”
但显然,现在并不是追究责任的时候。整个厅堂一片混乱,大家走的走,逃的逃,慌不择路。巫祝趁着乱局连忙脱去自己的罗裳,又卸掉头上的雉尾,赶紧回到房中偷偷卷起自己这段时间行骗得到的大量钱财,立刻打算往后门走。
“嘿嘿,得了这么多,也可以了。”逃的时候,他掂了掂手中包袱,心满意足地想到。
别人惧怕疫病,他可不怕。
所谓富贵险中求。
带着金银财宝,巫祝小心翼翼地推开后门,只是没想到,他刚走出去就被一柄剑给横在了自己脖颈上。
他看到有穿着铠甲的金吾卫笑吟吟的对自己道:“我在这儿等你很久了。”
巫祝,哦不,骗子双腿一软,直接倒在了地上。
完了,都完了。
除了永平坊这一例之外,还有其他的里坊也断断续续的捉拿了好一些浑水摸鱼的骗子、恶棍。他们很快就被投到了县衙与大理寺的牢狱中。在这样的雷霆出击之下,整个城中的治安面貌为之一新。
但这还不是最严重的。
最严重的发生在皇宫里。
长公主府。
平阳长公主正在卧室旁的厅房里练习着走路。在经过了极其辛苦和艰难的复健之后,她现在已经可以不用人搀扶着走上一段路,只是步伐看上去有些蹒跚,而且走一会儿就要休息一会儿。
徐清麦说这是正常的现象,神经和肌肉还没有恢复到最初的状态,只需要坚持不懈的练习就可以了。
平阳记得当时自己说的是:“巧了,我最不缺乏的就是耐性和坚持。”
她在年少时可以数十年如一日练习射箭,从马上摔下来无数回,最终才学会了骑射,那现在就可以将一个枯燥的复健的动作练上成百上千遍。
现在虽然还不能自如的跑跳,但平阳已经很满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