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百药没有听清,只看到那护士的神色变得慌张起来,迅速站起来出门寻找了太医诊室这边的护卫。
再接下来,就是那些持刀的侍卫从门口鱼贯而入。
在诊室中等待的人都站了起来,脸上露出愕然之色。
有人忍不住喊道:“发生了何事?”
“怎么了这是?”
钱太医打开诊室的门,室内一阵哭声传来。他扫视了一眼诊室,面容平静道:“诸位,接下来恐怕要请诸位在悲田院先待上一段时间了。”
“这又是为何?”大家面面相觑。
李百药心中忽然浮现起一阵不祥的预感,他眯起眼,心里想着这是不是与刚进去的六号患者有关?
“太医,到底发生了何事?您可得告诉我们!”
钱浏阳叹一声,在悲田院开张的时候,徐清麦曾经草拟过一两个简单的预案,这其中就有如果悲田院内发生时疫要如何处理的内容。
第一个就是要切断传染源与外界的联系。
“很不幸运,适才有痘疮患者来看诊。”钱浏阳道,“而咱们,都成了传染源。”
痘疮!
这句话如同晴天霹雳一般劈到了所有人的头上,大家的面色一下子变得雪白。
谁没有听过几个痘疮致死甚至灭门的故事?瘟疫就如同游荡在民间的恶鬼一般,让人闻之色变,避之不及,生怕被它找上门来,带来死亡的阴影。
可现在,他们却变成了传染源……这个词倒不难理解,但也更让人恐惧。
有一位患者发出惊恐的叫声,连声音都尖利了几分:“痘疮?太医的意思是我等都会得痘疮?”
“只是有可能。”钱浏阳温和道,“并不是说一定会。所以才希望大家都在悲田院待着,免得回去传染给家人邻里,将疫病扩散开就不好了。”
所有人都忐忑不安。
李百药以手扶额,苦笑不已,没想到来悲田院复个诊也能遇到这样的事。
不过他素来豁达,当即往椅子上一坐:“也罢!钱太医说得对,要是将疫病带回去反倒不美。那我就在此先待着。不过,钱太医,不知我等要在悲田院待多久?”
钱浏阳犹豫了一下:“恐怕需要一旬左右。”
这一句话又让所有人都炸窝了。
“这么久?!一旬?”
“那怎么行?我在外面还有很多事情等着去处理呢!”
“不行,不行,不能这么久!”
更有些心理素质稍微差一些的,从一开始就惊惧得在抖腿,现在被一旬的数字吓住,更是崩溃了,开始朝门外跑去:“我不要待在这里!我要回去,我要回去!”
被他这么一闹,也有人开始动摇了:“对,放我们回去!说不定在这儿待着才更容易染病!”
厅堂里立刻喧闹了起来。
最后是护卫们将跑到门口的那人捉了进来,扔到厅堂中间,然后又大喝一声:“安静!”,这儿才逐渐恢复了刚才的秩序。
钱浏阳的脸色沉了下来,看上去颇为威严。
所有人这才意识到,他不仅仅是一位给人看病的太医,更是朝廷的太医丞,正儿八经的从八品官员。若是在外面遇见,他们是要正经行礼参见的。
钱浏阳看向逃跑那人,毫不留情地骂道:“蠢货!跑什么跑?你若是跑了出去,将疫病传到长安城中,你担得起这么大的罪责吗?到时候恐怕就算是活下来了,也要投入诏狱!说不定还要连累家小!”
他又顿了顿,脸色温和了些,看着众人道:“再者,悲田院中有我们太医院的人在,可以说整个大唐最厉害的大夫都荟聚于此,你们担心什么?”
李百药哈哈一笑,配合他道:“钱太医说得是,咱们今日在此是天意,只能自认倒霉。可偏偏是在悲田院中,却反倒是不幸中的大幸!我不走,您就算是赶我走我也不走!想必太医们也不会放任我们不管。”
钱浏阳对他投去赞赏的一瞥,立刻道:“自然,我们会全力阻止痘疮的传开,所以你们根本不用怕。”
他以为李百药是故意这么说和他配合,但李百药却是真心这么认为的——在这儿活命的机会可比贸然回去要大多了。
于是,在有人唱白脸又有人唱红脸的情况下,厅堂中的人终于安静了下来,只是偶尔能听到几声抽噎声。而在太医诊室之外,整个悲田院也都运转起来了。
在一组特定的铜钟声被敲响了之后,所有的正在看诊的大夫和护士们都抬起了头。
“怎么了?”
“我记得这个钟声,好像代表着的是……”医学生的脸一下子白了,冲口而出,“是时疫!院内有时疫!”
这时候,从太医诊室那边赶过来的传信者已经将钱太医的口信带给了各个科室。
守护在外面的吏卒们和护卫们虽然也有些懵,但好在这些在悲田院开张前都预演过,他们迅速的抄起手中的锣,开始游走在各个科室之间。
“院内有事,速速离开,去里坊大门处!”
“院内有事,速速离开,去里坊大门处!”
等候着看诊的患者们一头雾水,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既然吏卒们都这么说了,他们便也只能起身往回走,然后在里坊大门口集合。
升道坊的大门口被改造过,如今是一个小型的广场,大家到这儿的时候却发现里坊的大门已经关闭了。
“现在不是关门的时候,到底发生了什么?”
“为何要让我等来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