越州屯的屯正本来想要好好表现一下,结果被撅了回来,闹了个灰头土脸。但这也让他更重视身在江宁县的裘熙。而原本那些不愿意去的主簿与掌固们,这下也回过神来了。
屯正如此重视,看来这件事非同小可啊。
可惜,已经晚了。
再说裘熙,他去了江宁县之后便编进了那个培训班中。没多久他就发现,自己竟然不仅仅只是充当了一个传令兵的角色——学习如何种地自然是重心,但周寺丞还会让他们学着如何处理遇到的各种问题,不仅仅是种地,还有如何组织屯户们挖水渠、如何合理组织和分配劳动力等等等等……
裘熙觉得自己这一趟真的学到了很多。
在离开江宁县的时候,周寺丞请他们在自家吃了一顿饭为他们饯行。
裘熙永远记得他当时说的那句意味深长的话:“回去后好好干,在我这里历练过的,如果只是满足于当一个小兵,那未免有点浪费这几个月的辰光!”
裘熙这时候站在仓库前,看着站在屯正身边越州都督府的长史,忽然明白了这句话的意思。
他按捺住心中的激动,开始耐心等待待会儿的结果。
但其他的掌固们却没他现在这般平静,他们已经在之前后悔过一波,现在又没控制住自己羡慕的小眼神,不住地往那边扫过去。
“为何阮长史也会来?”
“你没听说?据说朝廷下旨了,江南道的当地主官都要配合周寺丞,不仅仅是屯田,民田也就要逐步跟进。”
“!!!裘熙这小子这下可真是撞大运了啊!”
“你说当时怎么就轮着他了呢?”
他们似乎忘了在一开始的时候自己是多么的嫌弃这个征召。
在一片混杂着酸意的窃窃私语中,负责过秤的掌固们开始称重了,一串又一串的数字从他们的嘴中报了出来:
“余大郎,六十七亩,一共一百四十石八斗,亩产两石一!”
“彭老六,八十九亩,一共两百零四石七斗,亩产两石三!”
“惠娘,三十四亩,一共八十八石四斗,亩产两石六!”
惠娘激动得不知该如何是好,一直不停的在绞着自己的手,没想到自己居然成了目前为止亩产最高的人。旁边的屯户们也都在恭喜她:
“恭喜你啊,惠娘!”
“恭喜恭喜。”
他们没有一个人质疑惠娘,毕竟只要看到她被晒到黝黑发红的脸,骨节粗大还长着老茧的手脚以及被压弯的肩膀就知道她平时有多辛苦。
惠娘高兴到热泪盈眶。
的确是辛苦,但过往也辛苦却从来没有这么高的收获。她记得同样的亩数,自己去年收成是五十四石!整整多了三十多石!
越州屯的屯正和屯户们一样笑得合不拢嘴,他拍了拍身边裘熙的肩膀:
“干得好!”
裘熙这几个月在培训班里待着,眼界开阔不少,感觉自己脑子都好使了,立刻谦虚道:“这些都多亏了屯正,若不是屯正支持,也不会有这样的成绩。”
屯正十分愉悦:“多亏你脑袋瓜聪明,将周寺丞的方法学了来,又及时传信回来。”
其余听着的掌固们:???
……他脑袋瓜聪明?
不过,此时说什么都晚了。他们只能眼睁睁的看着那位都督府的长史十分和蔼可亲的对裘熙道:
“裘熙是吧?日后恐怕你得要跟在我身后跟一段时间了。都督可是交代了,接下来要重视越州百姓们的耕作。我看呐,咱们越州明年收成几何,就要靠你们咯。”
除了裘熙,其余几州的屯也有派人去周自衡那儿。
这些人,日后就是都督府和司农寺,当然主要是周寺丞那边联系的通道。
裘熙全身如电流通过一般,他大声道:“是!卑职领命!”
江宁县。
东山渡的镇子上也正在紧锣密鼓的进行着夏收的工作。
镇子上有一块大的晒谷场,村民们将稻子收上来之后就铺在这里晒。天气炎热,艳阳高悬,正是晒谷子的好时候。放眼望去一片金灿灿的,让人看了之后油然升起一片愉悦之心。
这些都是粮食!
晒谷的时候,每家每户都会派人盯着,一是防贼人一是防老鼠等,直接在旁边打个地铺睡。这个差事其实不比收稻子轻松,日头毒辣,每次都得要晒掉一层皮才行。
所以往往到了最后,每个人都精疲力尽,连原本丰收的喜悦都要打个折扣。
但今年,大家脸上的笑容就没有消失过,甚至到了收尾时,心情更加亢奋了。所有人都迫不及待地把自家的稻子收回去,然后过秤称重,想看看到底收了多少。
比起屯户们,百姓们相对都比较低调。
在东山渡的一户人家院子里,一家几口都在用热烈的几乎可以将物体灼烧出洞来的视线紧盯着男人手中的秤。
他们没有太专业的工具,只能自个儿慢慢量。
“多少?”家中的主妇问道,声音都有些颤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