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是手术后的病人,以及一些需要随时看护的病人,会要求他们在医院住下观察几天乃至一段时间,称为住院。”
现代化医院的雏形的确是从手术方法出现划时代的进步而开始出现的,因为手术病人往往要住院观察,从而分开了门诊部和住院部。
既然要建医院,徐清麦觉得那就要仿照最科学的形式来。当然,也要考虑到如今的社会风格。比如门诊部就分了两个院区,一个供平民出入,一个供士族出入。住院部,除了针对平民的床位之外,更高级的病房是完全独立的院落,环境堪比疗养院——没办法,这家悲田院的资金大部分募集自这些豪门士族,当然要为他们大开绿灯。
而且,若是一个新的东西,只有民众得利,而上等阶级却完全从中获取不到任何的好处,那它在这个社会注定了会消亡。
这就是现实。
巢明道:“目前住院部只规划了三十个床位,应该暂时是够用的。”
徐清麦点点头,主要是手术量不会大,要知道目前只有她一个人能动手术,一天一台撑死了。
她道:“如果后续不出意外,下个月就可以开业了。”
李世民有些惊讶:“竟然如此之快吗?”
“陛下,确切的来说是只是第一期已经快建完了。”徐清麦对这个比较清楚,她全程参与了一些空间布局的设计,“微臣等觉得先建好一部分就可以对外开业了,剩下的可以择期再扩建。毕竟,早开业就可以早救治许多病患。”
李世民沉吟一下:“既如此,便让钦天监给你们选个黄道吉日。”
魏徵也赞许的对徐清麦投去一瞥:“如此操作的确更好。”
他又问:“徐太医也是这次义诊的参与者,想必在民间看到了许多景象。现在的百姓们,生活到底是什么样的?当着陛下的面,不妨细细道来。”
李世民颔首,这是他想要听到的。
几人正在悲田院里走着,此刻索性随便找了个屋子,李世民是习惯行军打仗之人,也没那么讲究,撩起袍子就坐下了。
“坐。”
几人依样学样。
阳光从窗棂中照进来,微小的灰尘在光柱中翻滚。
徐清麦将自己在鄠县的见闻细细地道来,比如破旧的一直未得修缮的鄠县城墙,比如会因为拿不出买药的钱而选择忍着的百姓,比如因为天气异常不得不提前收麦的白家乡……
魏徵很敏感:“今年天气异常吗?”
怎么地方上没有消息传来?这可是大大的失职!
李世民锐利的眼神也扫了过来。
“是白家乡的地理环境特殊。”徐清麦忙解释,“不过,微臣其实觉得白家乡似乎更适合种水稻。只不过,鄠县大部分种的都是麦子,估计那儿的农人也想不到这个事情。”
她也曾与白家乡的耆老和里正们探讨过这件事。
对方很茫然:“可鄠县之地世代都是种麦子……”
魏徵心中一动,对李世民道:“陛下可还记得周寺丞年前曾提议,将规划和指导全天下农事放在司农寺中。若是真能按照他的想法来做,恐怕这些问题就能迎刃而解了。”
徐清麦一愣,没想到在这里听到了周自衡的名字,眼角眉梢都柔和了几分。
李世民也记得,便问:“如今这事进行得如何了?怎不见崔善为提起?”
“上月崔公曾上疏,司农寺如今最重要的工作是夏收。”魏徵不疾不徐道,“至于甄选人才,一直在进行,但恐怕没那么快。”
他们要选的是会种田的、最好还能识字的基层小吏甚至是农户,可没那么简单。
李世民也明白这一点,便不再问了:“一切事情都没夏收重要。”
两人又聊了两句司农寺,才又将话题转回来。
徐清麦便继续说。
最后,她神色真诚道,“虽则鄠县百姓们过得依然清苦,但大家的情绪其实都还是很好的。他们嘴巴边经常提到的就是陛下免去赋税的政令,看得出来对朝廷对陛下都很感恩。
“大家都是带着希望在过日子的。”
李世民和魏徵都听得动容。
他们仿佛从徐清麦的言语中,看到这片在乱世中满目疮痍的土地正靠着它无比坚韧的性情正在逐渐修复自己的伤痕。
“你们做得很好。”李世民当面赞赏道,然后想起了什么,“听闻你们离开鄠县的时候,百姓纷纷出城门来相送,可是真?”
徐清麦不好意思地笑了笑:“确有其事。”
李世民哈哈调侃道:“徐卿感受如何?”
徐清麦:“臣觉得愧不敢当,不过是做了一些微小的事情罢了。微臣其实更希望,百姓们在某一日,不会再因为这样的行为而感恩戴德。”
李世民扬起眉:“为何?”
“陛下,百姓的愿望其实很简单,吃得起饭,穿得起衣,住得了房,看得起病。”徐清麦说起这里的时候忍不住想起了后世早些年经常提到的“压在人民头上的几座大山”。
“感恩戴德来源于得不到。”她接着道:“假如他们平时已经看得起病,便不会对此感到惊异,因为这本是生活中司空见惯的事情。”
人的基本生存权里面就包括了生命健康权。
“吃得起饭、穿得起衣、住得了房、看得起病……”魏徵咀嚼了一下这几个词,苦笑着看着徐清麦,“徐太医可知这几项说起来简单但做起来却极难,你这是给陛下出了个大难题呀!”
全天下又有多少人能做到如此呢?
徐清麦连忙对李世民行礼道:“微臣失言,请陛下恕罪。”
“你何罪之有?”李世民不以为意道,“只不过,如魏爱卿所言,要让全大唐的百姓做到如此,何其艰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