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放号吧!”徐清麦当机立断,“每个人放三十个号。看完今天就收工。那些来晚了的也可以让他们先回去休息,免得白跑一趟。”
后世的门诊医生工作量巨大,一天一百个号都有,但那纯粹是压榨医生们的体力和心力,当牛马来用,同时也要求医生的技术水平。现在她带来的这些学生们显然没有这样的水准,而且中医号脉也占时间,她估摸着一天三十个号差不多了。
徐清麦向严雪文解释了一下何为“放号”,严雪文眼睛一亮:“这样的法子倒是不错。只是……”她看了看排队的人,“有些是生了病的,有些却是只想来让咱们看看身体是否康健的,该如何是好?”
“分开吧,十个就诊通道,确实知道自己生病了的占七条,只是过来查体的去剩下那三条。”徐清麦道,“来都来了,全都赶回去也不太好,而且正好可以看看学生们切脉看诊的功夫。”
严雪文颔首:“可以。”
于是,负责维持秩序的医工和衙役们又开始了新一轮的调整。
而徐清麦和严雪文还有几位医师依然坐镇后方,等待着学生们摇人。一个上午过去,算上血管瘤那次,徐清麦被摇了五次,其他几人的频率也差不多在这个数。
中午简单的吃了个饭之后,学生们便又投入到了工作中。
还没开始多久,徐清麦就又被刘若贤叫到了帐篷内。
她面有难色:“老师,你来看看这个病人吧。”
第153章
刘若贤本来已经结束了她担任主诊的那一个时辰,但这一次的女患者,却一定要求女太医来看。他们组的女医生只有她一个,便还是她来了。
刘若贤带她去帐篷里,一查看觉得棘手,立刻又摇人喊来了徐清麦。
徐清麦跟她进去。
病人是个三十来岁的女子,看上去形容有些枯槁,神色灰暗。她穿着麻衣,用布巾包着头,显然是不想被人认出来。见到徐清麦进来,立刻顺从地解开了衣裳。
徐清麦愣了一下,刘若贤在旁赶紧解释:“老师,她的病在胸上,她说胸痛很久了。”
徐清麦挑起眉,心里隐隐有了猜想。
她温声道:“那边有竹床,你躺着吧。”
待到女子躺了上去,上半身的衣衫也都褪了去,徐清麦看到她的一端乳房已经呈现了橘子皮一样的特征,更加证明了自己刚才的猜想。
她低声询问女子:“我可以让我的学生在一旁听吗?放心,都是女子。”
那女人咬了咬唇,显然很是犹疑,但最终还是点了点头。
徐清麦先行谢过她,然后让刘若贤将其他组里的几位女医学生都叫过来,继续自己今日的教学之旅。
女子用头巾将自己的脸蒙上,也随便她们怎么看了。心里想着,还好她们不是鄠县人,不然平日里抬头不见低头见的,怕是即使同为女性,也没有如今这般豁得出去。
她听到那位太医对那些女学生说道:“看到了吗?她的左胸部呈现橘皮状皮肤肌理,这在医学上叫‘橘皮征’。起因是内里生了瘤子,阻塞了淋巴管,造成了淋巴水肿……”
“用手摸上去,可以摸到明显的硬块。”她感觉到有手摸上自己的胸乳,然后按了按,明显有刺痛感传来,她忍不住轻声叫了一句。
“痛吗?”徐清麦问。
“有一点。”
徐清麦便又换了个位置:“这里呢?”
“也有点,但没刚刚那样明显。”女子蒙着脸,只靠感觉,忐忑地问,“太医,我到底是患了什么病?”
徐清麦反而问她:“你的直系亲属,就是母亲、祖母、外祖母等有过类似的病吗?”
杜红茫然道:“应该没有。”
徐清麦又问了她的饮食习惯等,逐一排查高危因素,最后问道:“那你是不是平时经常生闷气,烦躁、情绪不宁?”
那女子怔了一下,想到这里也没人认识自己,遂点点头:“的确如此。难不成……我这病还和这个有关系?”
“应该有一定关系。”徐清麦道,“你所得的病,叫乳腺癌,长期心情不好也是导致乳腺癌的高危因素之一……”
乳腺受到内分泌激素的影响特别大,长期处于焦虑抑郁的情绪中很容易就影响到它,从而有一定几率诱发乳腺癌。
一名医学世家出身的女学生冲口而出:“情志不畅,肝气郁结!”
徐清麦颔首:“就是这样。”
接下来,她们所说的,女子听得恍恍惚惚。
情绪病这几个字像是晴天霹雳一样在她耳边炸开。
她姓杜,名红。原本也是鄠县周边村里的姑娘,十五岁就嫁来了鄠县。十五岁前,她活得恣意骄纵,十五岁后,在婆家她侍奉公婆,养儿育女,操持家务,自问没有一点对不起人的地方。但她的公婆和丈夫却嫌弃她是乡下来的,动辄对她呼来喝去,毫无半点尊重。
甚至在他们的影响下,杜红的两名子女也都觉得自己的母亲上不来台面。
生活在这样的环境里,杜红自然活得憋屈。
她胸痛已经很久了,但一直舍不得去看大夫,每次半夜醒过来揉了揉便又继续睡下。她橘皮一样的胸部,被丈夫瞄了一眼后嫌弃地说了一句“恶心”,从此再也没有过问。
杜红在家里被处处嫌弃,久而久之,她觉得自己简直一无是处。此时,听到这折磨的病竟然是因为自己的不佳情绪引起来的时候,她更觉得万念俱灰,不如死了算了。
看,连她的身体都嫌弃自己。
这时候,她听到那太医说道:
“可以尝试治一下,这样吧,等下个月悲田院开业后,你来长安找我,我安排一次手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