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且,其实大家对这样的现象都司空见惯,不以为奇,如咱们喜欢的几位大人还好,虽然并不会因此而质疑自己从小接受到的教育与主流思想,但最起码会不认同,会对此报以同情。可怎么有人还会提出降低女子成婚年龄到十三岁这么离谱的事情呢?真是让人想想都觉得气不打一处来……”
徐清麦在信纸上吐槽了大半天,终于才觉得自己的情绪发泄得七七八八了。
她将信纸折好,放入信封后,拍了拍它,自言自语道:“就只能委屈你当我的垃圾桶啦!”
哎,她都有些想他了。
抱起正在睡觉的周天涯,徐清麦也打算睡了。周天涯正睡得甜呢,没想到忽然之间凑过来一个人,睡梦中伸出胖胖的小手抵在她的脸上想要把她给推开。
半睡半醒之间睁开眼一看:“阿娘……”
瞬间又放下心来,然后乖乖地窝在徐清麦的怀里继续睡觉了。
隔了一日,她去平阳府上为她诊治。
平阳笑道:“听闻你在显德殿将封相公气得不轻?”
徐清麦瞪大了眼睛:“……竟然连公主都知道了吗?”
“嗣昌昨日回来告诉我的。”平阳看到她震惊不敢相信的表情,忍俊不禁,“现在大家应该都明白了,太医院的徐太医可不好惹,伶牙俐齿。”
她拍拍徐清麦的手:“这是好事。”
徐清麦露出尴尬而不失礼貌的笑容:“的确是好事。”
“若我是你,也会选择驳回去。”平阳悠悠道,“十三岁,实在是太小了些,还是个孩子呢。早年,大家都在边镇,看到那些突厥小娘子太早成婚,那是会嘲笑的。果真是苦寒之地,不懂礼法教化。”
她嘲讽地啧一声:“可谁曾想,现在也有人如此无所不用其极呢,竟然为了一时之利,将自己拉低到与胡族一般的境地,真是可笑!”
徐清麦点头如捣蒜:“公主说得对!”
平阳长公主莞尔一笑:“嗣昌说得还不清不楚的,你到底是如何驳斥封相公的,说来听听?”
徐清麦:“……”
她索性从头讲起,对平阳长公主说了一遍。
说的时候,顺便检查了一下平阳的伤口:“恢复得不错,等再过两天,我便让姚助教来给您做针灸理疗,先恢复一下肢体的穴位和经脉。再过一两个月,便可以开始复健了。您现在这半边身体感觉如何?”
平阳的笑容更深了,让她如绽开的明艳玫瑰:“虽然还不能动,但我能感觉到它和之前不一样。之前是完全没有任何的知觉,但现在只是觉得使不上劲儿。”
“那就行,看来手术效果还是不错的。”徐清麦满意道。
在一旁的绿翘问:“徐太医,到时候长公主头上的伤疤,是不是就没有头发长出来了?”
徐清麦只能遗憾地表示很大可能会是这样。
平阳现在是个平头,脑袋上只有一层短短的发根,摸着甚至还有点扎手。她晃了晃自己的脑袋,丝毫不将这件事放在心上,轻松地道:
“你看,你就是如此不知足。之前咱们还在时刻忧心不知什么时候就会死,现在却担心的是区区头发,这简直就是天底下最奢侈的事情了。”
她又嘀咕了几句:“我倒觉得现在这头发不错,轻便得很。”
绿翘眼看着就快要晕过去了,徐清麦被她们逗得咯咯笑起来。
待到检查完,平阳请徐清麦坐下,绿翘又端来了茶水:“徐太医,您陪公主说说话吧,我去一趟厨房。”
平阳端起茶杯,却又捡起了刚才的话题:“你去找皇后来说这件事情是对的,比你直接上疏要好。皇后是个聪明人,而且难得的有一副慈悲心肠。
“有她在陛下耳边先吹吹风,你再来说,就更易让陛下接受。”
徐清麦不好意思道:“微臣倒是没想到那么多,实际是因缘际会罢了。”
她不好透露皇后的身体情况,只是含糊道是因为与皇后聊到女子生产的话题才引起来的。但平阳聪明,了然地笑了笑:
“皇后也不容易。她的才能不在我母亲之下,却甘愿待在后宫,将长孙家摁得死死的,也是有大智慧的。”
她说这话,徐清麦可不好接了。
不过平阳也知道她素来谨慎,并没有再说什么,而是提起她怼封德彝的话,拍手称快:“就应该这样回击他!理论不过就开始扯其他,还看不起女人!你的这番话真是给我们出了一口恶气!”
“我当时的确是气极了!”徐清麦现在回想起来也觉得自己当时还挺勇,“现在想想,身为小辈有些话该说得婉转一些。”
对着平阳长公主,她还是要装一装温良恭顺的。
平阳却摇头:“朝堂上其实和战场上是一样的,一些事上你若是退让了便会让人觉得好欺负。你得立起来,得摆出姿态,别人才会更加地重视你,愈发不敢小看你。”
徐清麦颇为认同:“其实我也是在想,整个朝堂上女官就那么寥寥几位,被召到过显德殿议政的,更是只有我一个。我可不能堕了咱们女人的威风!”
现在不算上后宫,前朝有品级的女官也就是两三位,几乎都是太医院的,还有一位在教坊司。但是,除了她之外,其他几位基本都不问朝政,只是埋首在自己工作范畴之内。
她是第一个参与朝政议事的女官。
徐清麦觉得还是上朝的女官太少了些,所以封德彝才会如此大惊小怪。假如上朝的官员中有三分之一……好吧,也不能就如此美妙畅想……有十几位女官,那所有人自然会逐渐习惯。
“还是独木难支啊!”她发自内心的感叹道,觉得手中的茶都有点索然无味起来,“女官们还是要更多一些才好。不然像这样离谱的谏议在往后可能会越来越多。”
平阳透过升腾起的热气看着徐清麦,微微眯起来眼睛,喃喃自语道:“越来越多吗……”
她仿佛听到当时长安城下的鼓声与马鸣声。
和平阳一起吃了一盏茶之后,徐清麦便趁机去了一趟西市,看了看自家正在筹措的药饮子店。
过年的时候徐清麦曾经和徐二娘以及安氏提了一嘴药饮子店的想法,后来越想越觉得这件事可行,便在周自衡还没有回江南之前就和他一起在西市看铺子,但看来看去都没有太合适的。
结果去任国公府上给刘娘子复诊的时候被任国公夫人知道了,她便想将自己陪嫁里的一间西市铺子赠给徐清麦作为诊金。这么贵重的东西,徐清麦自然不能收。于是拉扯之下,她以一个明显低于市面价格的金额将这间铺子买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