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道他晚上没有再安排课程,周自衡也算是李承乾的半个老师,萧瑀便也睁一只眼闭一只眼随他一起来了。虽然他知道太子殿下估计只是想吃周宅的烤鸭。
但,谁又不想吃呢?
“早就准备好了。”周自衡道,看着几人掩饰不住雀跃的小表情,心中不由得想:完了,以后北京烤鸭可能要改名叫做长安烤鸭或者是西安烤鸭了……
待大家都坐定后,徐清麦迫不及待的问:“萧公、太医令,你们筹到了多少?我们那儿总共筹到了三千两百五十四贯!”
巢明有些意外:“倒比我想象中的多。”
萧瑀抚了抚自己的长须,不无得意的道:“的确是不少,但也比不过老夫与太医令今日所得。”
他的脸上就差写着“快来问”这三个大字了。
徐清麦从善如流,给足了情绪价值:“有萧公出马,那还用说?自然是无往不利!那你们,究竟募得多少?”
萧瑀虽然知道她是在故意玩笑,但依然很是受用。
他说了个数字,徐清麦惊叫起来:“八千多贯!竟如此多!”
她原本还以为自己这边会是大头呢,谁曾想,那些世家们的油水却要丰厚多了。
当然,当着萧瑀的面不能这么讲,只能夸赞:“不愧是从小就读圣贤书的望族子弟,心怀仁义,愿意为天下百姓们慷慨解囊。”
萧瑀露出微笑,显然对这次这些世家们的大方也很满意。
不过,他其实也知道很多士族的德行,没有厚脸皮的给他们安上品德高尚的帽子,还是提了一下过程的。
他淡淡道:“在说了这次若是大家愿意捐钱或是财物,便会在悲田院内立碑存念,然后按照捐财物的多少来排行之后,他们便都知道要如何选了。”
巢明钦佩的看向萧瑀道:“萧公是第一个站出来捐的。”
而且捐得还不少。
萧瑀谦虚的道:“自然要有一个人带头,我兰陵萧氏愿意当这个第一人。”
而在听说了捐钱捐物竟然可以在悲田院的门口立碑留念,并且竟然还比排名的时候,前来赴宴的一众世家就有点坐不住了。换成别人来做这件事情,即使是皇帝老子,他们恐怕都得要讽刺上几句。
可偏偏是萧瑀!
如今萧瑀可以算得上是五姓七望的顶级世家中最能镇场子的人物了!
又偏偏萧瑀还捐了不少!
于是,那些原本打定主意不打算捐太多的人,比如崔善为的那位族兄立刻就改变想法了。捐,当然得多捐点,这可是刷民望的好机会!这样的事情上,他可不能让什么太原王氏、范阳卢氏给压在他们清河崔氏的头上。
其他那些小世家们也都怦然心动。
捐!平时向寺庙和道观都是大笔大笔的捐香火钱,这次多捐一点也无妨!
萧瑀和巢明甚至都不用再干些什么,只用坐在那儿听着他们如同比武一般的竞相喊价。
最后,愣生生的收了八千多贯,这里面还不包括一些器物,这些器物如果去典当了,恐怕便是万贯之数了!
徐清麦笑得嘴都合不拢了:“真是没有人能拒绝立碑的诱惑。”
尤其是那些本身就更追求“名”的士族们。
青史留名,是华夏士人的执念。
她深深的对着萧瑀拜了下去:“多谢萧公,若不是有萧公相助,这次必然不会如此顺利!”
萧瑀但笑不语,受了她这一拜。
李承乾在旁边安静的听着,他算了算:“那加起来也有一万多贯了,是不是都不需要朝廷再拨钱了?”
萧瑀忙道:“殿下,朝廷当然得要拨款。不然这家悲田院是算朝廷的还是算谁的呢?民众们来到悲田院,感念的需得是朝廷的,是陛下的恩德,而不是某几个人或者是某几个家族的。”
徐清麦也笑着摇摇头:“殿下,一万多贯听着虽然很多,但是要建起一所完整的悲田院还是不够的。”
她想了想,索性将建立一所医院需要花费的资金一项一项的给他分析清楚:“首先就是地。朝廷虽然划拨了半个里坊,虽然现在南边的里坊很多都称得上空虚,但总归会有一些百姓在居住。总不能就将这些百姓赶走吧?”
李承乾忙道:“自然要好好的安置。”
萧瑀在一旁点头。
“那安置的费用就是一笔钱。”巢明也在旁补充,“还有修建悲田院虽然算是徭役,但也是需要出一点工费的,还有材料钱、匠人们的费用。”
徐清麦继续道:“以及那么多家具物件的费用,还有支撑起一家悲田院转运需要大量的人手,有的甚至需要几个月甚至半年的学习……”
听他们这样一笔一笔的算来,李承乾不由得有些咋舌:“原来开一家悲田院竟然如此费钱。”
这样算下来,一万贯真的不多。
他以往从来没有这样实际的参与过如此细致的实务。
萧瑀见他的反应,和蔼微笑,这就是他今日同意李承乾来周家蹭饭的原因。他与他的父皇不同,陛下生与民间,从少年时期就爱斗鸡走狗、结交英豪,对民间事务十分熟悉。但李承乾不同,他和民间隔了一层纱,不知疾苦也从未经手过具体事务,萧瑀很怕他长成如杨广一般的人物。
这时候,周自衡从厨房出来,听到了他们的讨论,笑道:“殿下,可不单单是开悲田院需要钱,这世间所有的一切,都需要钱。天下熙熙,皆为利来,天下攘攘,皆为利往。”
萧瑀不悦的哼一声:“周补阙!”
周自衡立刻噤声了,对着李承乾眨眨眼睛。
他知道萧瑀的顾虑,名士和大儒们总是觉得君子不应该老是将“利”挂在嘴边,尤其是身为君王,更应该注意。他不愿意在这样的事情上和他起争执。
反正可以在自己的课上面夹带一点私货么,要是现在就和太子少师闹翻了,那这课说不定都要飞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