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姐夫,这你就不知道了吧?”徐子呈大大咧咧的道,“他们倒是想种,但哪儿来的种子啊?说不定明年春耕都还要去找兴生借钱来买种子呢。”
“兴生?”周自衡有些惊讶,“兴生还能做这个?”
兴生就是现在民间的高利贷者,周自衡知道之前王婆子的儿子有沾手这个。但他没想到的是,竟然连农耕种子的事情,都能看到兴生的影子。
不过想想也是,现在的金融基本是野蛮生长,完全没有任何管控与限制,那便是无孔不入了。就连朝廷,都有专门的“捉钱令史”呢。他第一次听到的时候简直惊掉了下巴。
周自衡忍不住摇了摇头。
徐清麦好奇的问:“要是还不上那怎么办?”
“那之前签了什么样的契就按什么样的还呗。”徐子呈道,“反正能干兴生的,背后都有专门负责讨债的人。”
徐清麦警惕的看着他:“你怎么那么清楚?你没接触这些吧?”
徐子呈讪笑道:“我不是在西市给人做账吗?自然就听过一些传闻。”
一路聊着,便到了御赐的农庄。
一下马车,周自衡便忍不住夸了一句:“这地方可太好了!”
第117章
他们的马车停在了一个小庄子的门前。
是的,这个小田庄是自带了一个院落的,而且院落的占地面积还不小,看着比布政坊的周宅还要更大一些。院落周围种了几株大的银杏,正是树叶转黄的时候,金黄灿灿的叶子衬着澄澈无比的碧空,在阳光下呈现出半透的质感,洒下斑驳光影。
“好美啊。”徐清麦下车后忍不住发出感慨。
“美!”周天涯也煞有介事的点头。
“这儿的风光与江南的确不一样。”杨思鲁很喜欢这里的秋季,五彩斑斓,天空又高又远。
周自衡笑道:“不如你让家里在这儿再买个小庄子?长安的田地再过几年肯定是要涨的。”
杨思鲁摸了摸鼻子,不好意思的笑道:“可拿不出这笔钱了。”
他刚刚在西市买了一个很小的铺子,花光了自己带来的所有银两而且还找周自衡借了一笔,约定待到江宁再还。周自衡对此当然很支持:如果司农寺的改制真的顺利的话,那杨思鲁到时候肯定会经常来长安,说不定还要调过来,早日买铺买宅置产才是正事。他依稀记得再过些年,长安城就“居大不易”了,被很多诗人吐槽过。
周自衡拍了拍他的肩:“田地可以先放一边,再买个小宅子吧,我有余钱可以再借你一些。”
他还寻思着等开始做酒生意或者其他生意的时候,要捎带着杨思鲁一程,这种发财的机会不能把身边人给落下了。
正说着,田庄的门打开了,庄头连忙迎了上来。
“可是周补阙?”
“正是。”
田庄上的庄头连带着佃农也都一起赐给了周自衡与徐清麦,庄头姓王,不管他内心到底是怎么想的,但最起码现在他的态度很恭顺。
王庄头带着几人将院落与田地都看了一遍。
这是一个三进的小庄子,说小是因为没带花园,而是纯粹用作居住和储粮,还带有地窖与粮仓。而且装修风格十分朴实。
“到时候可以把主院装修一下,下雪天来这儿住几天应该很有意思。”徐清麦来郊区度假之心并没有因为东山渡口那一夜而消逝,反倒死灰复燃了。
周自衡赞同道:“这个好,到时候堆个火塘。”
徐清麦忍俊不禁:“火塘上面再熏点腊肉是吗?”
周自衡感动极了:“果然还是你了解我。还可以埋点红薯和板栗。”
她哈哈笑出来,对周天涯道:“看到了吗?你阿耶最惦记的就是这一口吃的了。”
周天涯看了看她又看了看周自衡,跑过去抱着周自衡的腿,抬起头来:“好吃!宝宝吃!”
她以为徐清麦是在说周自衡那边有好吃的。
周自衡乐不可支的抱起她:“腊肉你可不能吃,到时候阿耶可以分你一口红薯吃。”
周天涯睁着乌溜溜的眼睛,郑重的点点头:“好。”
一行人随着庄头走到了院落外,这边是佃农们住的地方,房屋低矮,而屋顶却是用茅草堆的。一群穿着褐色麻衣的佃农们站在屋前,给自己的新主人行礼。
徐清麦注意到他们身上的麻衣上面都打满了补丁,而且有好几个穿着的草鞋都是破的,露出来的手上也有不少冻疮的痕迹。
显然,即便是皇庄里的佃农,过的日子显然也不怎么好。
“咱们庄子上一共有五户佃农,包括小的在内二十三人。”王庄头汇报道,“总共一百八十亩地,其中……”
二十三个人,青壮年的劳动力占了一半还不到,剩下的全是老人和小孩。看得出来,这个田庄在皇庄里的确是不怎么受重视。周自衡见过禁苑里的皇庄,负责那边的都是身强体壮的以及有经验的农户,穿着和居住的条件也比这边要好很多。
王庄头叹口气道:“那也是没法子的事,那边连成一片,又挨着内苑皇宫。这里只有这么一个孤零零的小庄子,之前司农寺都懒得派人来侍弄。”
周自衡了然的点点头。
他沉吟了一下:“这样,我先拨一笔钱出来,你们趁着天气还没有彻底冷下来,把屋顶给换成瓦片,再把墙给加固一下。”
不仅是王庄头,连原本一直沉默低着头的那些佃农们也都抬起了头。
王庄头屏住呼吸了一秒,迟疑的问:“您是说哪些屋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