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清麦正打算做出洗耳恭听的模样,但巢明却没有再说下去,话音一转:“这样吧,你每旬可以抽出两天的时间在外面行医,如何?”
“没问题。”她有些惊喜,随即欣然允诺。
如今的休沐是旬休,当九天差,然后休息一天,比后世的单休还狠。但一旬可以有两天在外面的话,那相当于这两天她还比较自由,这真的是意外之喜!
巢明沉吟一下:“至于其他的,等你在太医院熟悉起来再说吧。我先带你去廨舍。”
巢明带她出了自己的房间,他的办公之处是整处院落最正中心的位置,还有厅堂,两边则是太医丞、太医监的办公之所。而医博士们的廨舍在更后方。
一切按照官职地位来,非常井然有序。徐清麦估计其他部门里应该也是这样。
医博士们的廨舍就不是单独的了,一个大堂内大概有四个医博士一起办公,一进去厅堂的中间是大坐床,这几乎是这会儿所有大户人家的厅堂以及官衙正堂的必备家具。徐清麦还听过一个逸事,据说南北朝时期有一位官员因为私自移动了坐床的位置而被宰相认为乱了官衙的风水,最终将他免了职,可见坐床的地位之高。
医博士们的书案分列左右两侧。
虽然风格不同,但徐清麦还是找到了一点后世科室办公室的味道,倍感亲切。
“这里是医科的廨舍,其余三科都在后面。至于药部,在隔壁院子。”巢明将她领到最右侧靠窗的那张书案,“日后你就在这儿办差吧。不过,咱们太医主要还是去各个宫室里为贵人们看诊,在太医院待着的时间比较少。”
太医院分两个部,医部与药部。其中医部又分四个科,医科、针科、按摩科与禁咒科。
医科属于四科之首,地位最高,十二个医博士有七个是医科的,三个是针科的,按摩科和禁咒科各自都只有一个。在博士之下,还有助教、医师与医工几个职级。
此时廨舍中已有人在,看到是太医令亲自领人来,都很好奇的朝这边张望。
“对了,每旬的第一日巳时有院内集议,医博士及以上都需要列席,你记得。”巢明交代了一句之后就离开了。
他走了后,另外两位已经到了的医博士立刻围了过来。
“可是渭水河畔的徐娘子?”有人热情的问。
徐清麦:“……正是徐四娘。”
什么渭水河畔的徐娘子,听上去怪怪的。
那人呵呵的笑:“你为阿史那社尔诊病的事情已经传开了,哎,可惜当时我们不在,否则一定要好好看看你到底是怎么做到的?”
几人通报了姓名,这两位一位姓孙,一位姓欧阳,大概都是四五十岁左右的年纪,但是说话并不倚老卖老,反而对徐清麦在渭水河畔的手术赞赏有加。
徐清麦觉得这两人应该还蛮好相处的。
“咱们太医院好久没进女医了。”欧阳太医感叹道,“得有七八年了。”
这位听上去应该是从前朝一直留下来的。
徐清麦好奇的问:“那现在除了我之外,还有女医吗?”
“有。”孙太医道,“按摩科的博士严太医就是女医。”
欧阳太医:“按摩科也是医女最多的科。”
徐清麦眼睛一亮,这是她第一次在这个时代遇到女医这个群体。想想也是,太医院主要为了皇家和权贵们服务,而后妃、夫人与贵女们是其中很大的一个群体,自然需要许多的医女。
她想要认识这位严太医!
“不过,”欧阳太医笑了笑,“按摩科和禁咒科,呵~~~”
言语中的轻视之情就差没直接说出来了。
徐清麦挑起眉,暗道:“看来太医院中的鄙视链还是很明显的。”
正当几人在闲话的时候,有人走了进来,看到徐清麦的时候,瞳孔张了张,脸上的表情一下子就变得很不好看。徐清麦看过去,正是当时在渭水河边的那位疡医。
他叫什么来着?徐清麦想了半天,这想起来,好像是叫杜择。
杜择对她视而不见,也完全没有要过来打招呼的意思。孙太医和欧阳太医意味深长的对视了一眼,瞬间交换了很多讯息,然后打了个哈哈便也都回到了自己的座位上。
杜择的位置与徐清麦不在同一侧,徐清麦也乐得把他当空气。
到了巳时,欧阳太医喊了她一声:“徐太医?”
徐清麦正在整理刚领来的文房四宝,闻言立刻道:“来了,来了。”
第一次的院内集议,她可不能迟到。
正堂内,巢明已经坐在了主位,他的两侧,一方坐着钱浏阳——钱浏阳如老顽童一般朝徐清麦眨了眨眼睛——另一方坐着一位面容端方略有些黑脸,穿着深青色官服的中年男人。
徐清麦猜测这应该是另一位太医丞,出自东海徐氏的徐英。
“徐太医向来如此,不用搭理。”欧阳太医悄声对她道。
徐清麦笑了笑,她想起之前在姑苏的时候遇到的那位东海徐氏的名医,因为理念不同,最终他颇为不悦的提前离开了姑苏。不知道这位徐太医知不知道这件事,又是什么样的想法?
待到大家都坐定之后,她终于看到了那位严太医,是位面相让人感觉舒适的中年女性。严太医感觉到了有人在看她,抬起眼来,然后和徐清麦的眼神对上。
徐清麦赶紧露出微笑,严太医愣了一下,也露出温和的笑容。
她俩是堂上唯二的两位女性,此时倒颇有一种找到了同类的惺惺相惜的感觉。
集议一开始自然要欢迎一下新同僚,所有人都看向徐清麦,眼神中有好奇有探究有兴奋,徐清麦落落大方的对大家拱手行礼。
很多太医,尤其是医科的太医们知道要来一位年轻的女医时,是有些别扭的,因为不知道该如何相处。他们与按摩科的严太医打交道也不多,而按摩科自成一派,几乎不怎么与其他科往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