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婶子激动得哭了出来,她含泪道:“老婆子得多谢大家帮我。要不是你们呐,这二十亩地根本种不下来……”
按照原来的方法种田,她自己一个人勉强可以负责这二十亩地,但用了周录事的方法之后,要做的事情可就多了,她根本顾不过来,林十五和齐武等青壮在做完自家的活计后就会来帮她。
齐婶子人力不足都可以翻倍,那其余人呢?
大家也想到了这一点,眼睛里闪着光。有人高声催老掌固:“快点称一下其他的!”
“对对对,快点。”
接下来,谷仓中不断的回响着老掌固的声音,甚至还越来越亢奋:
“丁老三,七十亩地,收粮两百四十四石!亩产三石三斗!”
“林十五,三十五亩,收粮一百一十五石!亩产三石两斗!”
“齐武,六十五亩,收粮两百零九石!亩产三石两斗!”
……
掌固一家一家的报数,如周自衡之前所定下的目标,浸种小组的亩产全部都超过了三石!在三石一斗和三石三之间徘徊,而最后的魁首被平时沉默寡言但做事细心,家中劳动力也充足的老姜头给夺得了——他一共六十八亩地,却收了整整两百三十六石的粮食,四舍五入一下平均亩产达到了三石五!
老姜头激动得整个人差点昏厥,一口气没上来,几个子女惊呼起来,好在徐清麦和孙思邈在场,迅速的掐了一下他的人中和穴位,这才清醒。
他坐在地上,不停的抹着眼睛,只会说一个字:“好,好啊!”
没人笑话他在贵人面前失仪,赵卓甚至笑道:“老人家,厉害啊!”
润州屯的掌固们和小吏们心中对周自衡佩服得五体投地,想起杨思鲁之前发飙时说的那一通话,心中颇为感慨。这就是做实事然后取得成功的感觉吗?屯监赵卓,笑得眼睛都眯成了一条缝。他就不信,这次这么大的功劳摆上去,自己还落不到一点好处!
至于周自衡,早就旁边的一些士人与田庄管事们围住了,希望邀请他去自家的农庄看看,请教经验。
周自衡越发察觉到了写农书的必要性。
至于看热闹的农人们,早就按捺不住心中的欣喜,飞腿跑回了家,想必这里的好消息会迅速的传向四面八方。
屯户们的脸上都挂着笑容,这或许是他们一年之中最喜悦的日子。接下来,家里在下一年的口粮里终于有了着落,不用担心再忍饥挨饿。他们将屯里要收缴的一半粮食搬到牛车上去,这些将作为朝廷的军粮以及储备粮,剩下的一半才是他们自己的。不过,因为产量实在是超出了预期,牛车来少了,不够用。掌固们只能快马回城,去征调更多的牛车来。
待到一些都尘埃落定之后,已经临近傍晚了。
赵卓早已经走了,周自衡等人也决定回城。
这时候,那些屯户们才聚在一起,双手合抱,弯下腰去恭敬的对他行了一个正式的天揖礼:
“多谢录事!”
几十人的声音汇聚在一起,在田野之间竟然有了一点回声的效果,连树上的鸣蝉似乎都被震住,停止了叫唤,周围在瞬间变得安静了下来。
像林十五,眼睛里还闪着晶莹的光。
难言的情绪回荡在周自衡心中,只觉得这一次给他的触动比任何时候都要大。
正登上了马车准备要离开的魏徵转过头来远远看了一眼,眼神含笑,流露出赞赏之色。
李崇义苦着脸:“周十三向来聪明机警,恐怕他很快就能猜到您是谁了?”
魏徵笑道:“如果没认出来,那就一切如常,如果认出来了,我自然会去见他。”
李崇义点点头,然后问:“您还要在江宁县待多久?”
魏徵沉吟:“应该也就再待一两天,就要回去了。”
李崇义目送魏徵远去,这才返回了屯里,周自衡还正在交代屯户们一些后续的事情,又等了片刻后他才走了过来。
周自衡:“将魏主簿送走了?”
李崇义:“嗯……嗯?”
他翻了翻眼睛,嘟囔道:“果然被你猜出来了啊。”
周自衡耸了耸肩:“不,我现在才确定。”
李崇义:“……”
周自衡哈哈大笑起来。
李崇义认识、姓魏、魏徵正在四处出巡……他刚才不过是滑过了一个模糊的想法,所以刚才才故意诈了他一下,没想到还真是。
周自衡有点激动,忽然就明白了徐清麦之前遇到孙思邈时的那种心情。
那是魏徵啊!
他居然和魏徵说过话了,还聊了那么久。
“别问我他来这里干什么,我也不知道。”李崇义拍了拍他的肩,“不过他说若是你猜出来了,那他会来找你的。”
魏徵并没有让周自衡等太久,第二日,他就与周自衡约在东山渡见,就在周自衡还在施工的那片工坊附近。
周自衡翻身下马时,正好看到他看向河边的酒坊,两个护卫在远远的跟着。
“魏主簿!”
“周录事无需多礼。”魏徵微笑道,“就和前日一样,陪我在这边走一走,如何?”
周自衡自然应允。
往河边走,可以看到远处其他的田地已经都收完稻子了,土里面只剩下短短的一茬一茬的根部,秸秆被堆成高高的垛,待这段时间晒干后就会被农人们拉到自家去,充作冬日取暖的柴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