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崇义喝了几口,又有些迷惘:“长安那边定下来了,我阿耶也不回来了,接下来还不知道会不会把我给召回去。”
他那砖窑马上就要出砖了,若是现在走,他肯定舍不得。
“你写信去给大都督说,将事情原原本本告诉他,他自然会懂。”周自衡道。
徐清麦也点点头:“说不定他看到你这代县令做得如此之好,还会帮你把前面的代字给去掉。”
她顿了一下:“你在信里求求他。”
李崇义有些犹豫:“……这样真的可以?”
他们父子之间,其实大多数时候谈的都是公事。尤其是父亲位高权重,平日也都是处理朝堂大事,像他当了代县令之后,那些鸡零狗碎的事情从未向他提及过。因为觉得也没什么好说的。
徐清麦看了看在旁边努力吃饭的周天涯,笑道:“小将军,你这就是一叶障目了。公事是公事,私事是私事。你向大都督写信,自然就是私事,难不成信里还非得要讨论朝堂大事人生哲学不成?”
周自衡点点头:“如果周天涯以后远离我们在外,我们也不过是只想知道她每天有没有吃饱,有没有穿暖罢了。”
他说着说着,自己心里都别扭了起来,抱起周天涯,哄着问她:“要不,你以后还是留在阿耶和娘亲身边吧?”
徐清麦翻了个白眼。
李崇义摸了摸脑袋:“……那我回去给他写信说一下。”
他眼睛一亮:“他要是不愿意,我再给太子殿下写封信,让他暂时先别召我回长安了。”
现在管着天下政事的,可是他二堂叔呢!
周自衡和徐清麦对望一眼,都有些恍惚,这才想起来,他的二堂叔正是李世民啊!
周自衡顿时觉得该对李崇义更恭谨一点。
不过,在看到李崇义又把眼光默默的投向了自己面前的那碟子糯米藕之后,他想也不想,果断的用筷子把剩下的那两块给放到了自己的嘴巴里。
这会儿,江南的一些本土时蔬已经可以被端上餐桌,菱角、莲蓬、芡实……等等等等,在后世,也称为“水八仙”。
既然邀了李崇义来家中吃饭,周自衡就打算做个夏日时鲜宴。莲藕送过来的时候上面还裹着泥,莲蓬上有着水珠在打转,他瞅着心喜,便扛着徐清麦的死亡注视亲自在厨房站了半天。
当然,做出来之后,她也没少吃就是。
蜜汁糯米藕、莼菜豆腐汤、茭白炒肉丝、鸡头米荸荠糖水、还有几样肉菜,再配上新开坛的酒,既有江南风情,又有西北风味,自从那一夜以来,大伙儿已经很久没吃得这么高兴了。
孙思邈平日吃东西算是克制,但是今日亦多吃了两块糯米藕,藕质绵软粉糯而糯米软糯香甜,又在井水中冰镇过,吃起来沁人心脾又带着两分清凉。
徐清麦让他别多吃:“糯米不好消化,您悠着点儿,别吃太多。”
孙思邈正色道:“无妨,待会儿再吃一剂消食散就好。”
徐清麦竟无言以对。
刘神威在旁边忍着笑,然后被师父轻轻敲了一记。
大家都爱吃,连周天涯都吃了一小口,自然也就成为了最快光盘的菜。
李崇义嘟囔着:“这桂花藕那么好吃,你也不多做点儿。”
说来也奇怪,他虽然是西北汉子,但是却很爱吃甜食,今晚的糯米藕和糖水他可没少吃。或者说,周自衡觉得整个大唐的人都挺爱吃甜的。但凡东西里能放点蜂蜜,都能让人趋之若鹜。
或许是因为,这里的糖实在是比后世要难以获取。尤其是平民百姓,日常能吃到糖的几率实在是很小。
他寻思,要不要到时候在田庄里规划一块地出来种点甘蔗,看看能不能熬出更好品质的糖,如果能去一趟岭南就好了,岭南那边其实最适合种甘蔗。
不仅仅是种蔗,后世大部分的水稻培育基地都在岭南与海南。
“岭南?”李崇义摇摇头,一副敬谢不敏的样子,“那边实在是太潮湿而且热燥,瘴气又重,上次去,营中很多士兵都患上了病。不过,广州郡毗邻大海,安南、婆罗洲、天竺等地均有船在那边靠岸,繁华可比江都。”
听得周自衡悠然神往。
“不说那些。”李崇义朝着他端起了自己的酒杯,他原本用是碗喝酒的,但尝过了这边高度四五十度的烈酒后便自动换成了酒杯。他目光认真,“周十三,我第一次见你的时候就听你说以后必然是太平盛世,这句话我一直都记得。如今,似乎可以成真了,咱们得好好的喝一杯。”
然后,又立刻在徐清麦的瞪视下补了一句,“我喝酒,你喝茶,反正咱得碰一下。”
周自衡举起自己面前的茶碗:“行。”
李崇义又对着所有人都举起了杯:“祝盛世。”
看得出来他今天很高兴。
所有人都举起了杯子:“祝盛世。”
周自衡和徐清麦当然也很高兴。之前他们其实一直在忐忑,生怕因为自己的穿越而导致了什么蝴蝶效应,让历史发生改变。蝴蝶别的没什么,可别把贞观给蝴蝶掉了。现在,他们俩总算是放心了。
一直到散场后,洗漱完,两人都还兴致勃勃,索性钻到了书房,铺开纸。
“贞观重要的节点和事件有哪些,你记得吧?”徐清麦问他。
周自衡想了想:“……具体的都忘了,就记得一些人名。反正基本上玄武门之变的功臣们和天策府的老人们都有善终。哦不对,侯君集好像后面造反了。”
徐清麦记得的是:“李承乾和他弟弟李泰争皇位,结果不知道为什么李承乾腿瘸了,但李泰也没讨着什么好,最后便宜了李治。”
“还有就是什么王玄策一人灭一国,李靖封狼居胥,突厥被赶跑,西域归附……”周自衡想起来,一摊手,“这些好像和我们也没什么太大关系?”
徐清麦和他面面相觑,然后放下了笔,叹口气:“也是。”
她撑着下巴看向外头:“不知道长安城现在是什么样子,还有,我……徐四娘的娘和姐姐弟弟也不知道怎么样了?”
路途遥远,他们两三个月才通一次信,上次收到长安那边寄来的信已经是两个月前了,没说什么大事,就是在信中絮叨了一番。徐清麦那时候刚穿越来没多久,不知道该回什么才好,随便糊弄了几句然后附上了一些银两便让车马行的人给带回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