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徐清麦赶到作坊后,她讶异的发现这边人声鼎沸,一群扛着锄头的百姓们正围在门口,大声的好像在讨论什么,待她挤进去一看,却发现是赵阿眉捆住了两个面容凄惨的黑衣人。
赵阿眉看到她几乎都要落下泪来。
当时,她用了冯婶子来要挟那几个黑衣人,一开始还管用,但时间一久,那几个黑衣人也开始不耐烦了。他们直接发起了攻击。好在这个时候,正在仓库的刘若贤与薛嫂子想到了办法,她们拿了一袋草木灰,向那几个人扬去,又拿了搅拌用的大木棍子在旁助阵,才又给她争取了一些时间,才能等到骑兵们和镇上百姓们的救援到来。
诚挚谢过了那些赶来救援的镇上百姓之后,徐清麦和赵阿眉来到后院里。
刘若贤和薛嫂子,还有齐玉阿莞都坐在这里。
刘若贤看到自家老师过来了,连忙来到她身边。
徐清麦摸了摸她的头:“没事就好。”
不然她没法向她的父母交代。
齐玉和阿莞手抱着膝盖,呆呆的坐在地上,看着那间被熏得黑不溜秋的房子以及地上摆放着的两具尸体,经历过这一仗之后,神情有些恍惚也有些茫然。
徐清麦蹲在她们面前,抱了抱她们:“做得很好。”
齐玉和阿莞一愣,紧绷着的情绪放松下来后,开始不约而同的抽泣起来。
赵阿眉将来龙去脉向徐清麦一一诉说。
“冯婶子已经死了,她当时被齐玉砸了头,然后又在打斗中被我的匕首刺了喉咙……”赵阿眉低声道,神情里有些畏惧,虽然自己走南闯北,但这次是她第一次杀人。
“还有,看门的田翁也死了。”
刘若贤的泪珠滚下:“他被黑衣人踹了一脚,而且那几个人来追我们,他去抱住黑衣人的腿,结果又被刺了一刀。还有那两条狗,也都死了……”
徐清麦心下惨然,她看向那两具尸体。
冯婶子的脸和脖子几乎没法看了,血糊糊的,看上去生前受了很大的痛苦,双眼圆睁,临时前都不相信自己会落得这么个结局。而田翁……
院子中飘散着血腥气,与竹屋那一片毫无二致。
赵阿眉很愧疚:“是我的错,如果我能早点发现冯婶子的不对……”
“不,是我的错……”徐清麦打断她。
她的表情阴郁,眼睛通红,长长的呼出口气,想将胸膛里的愤懑全部都吐出来。
她和周自衡还是对这个世界缺乏深刻的认知,他们低估了野蛮的杀戮在这个时代的普遍性,也低估了武力的重要。而今天的这场祸事残忍的以人命为代价,告诉她,你们离真正的融入这个世界其实还差得远呢!
她有些颓然,但是又不得不打起精神来应对眼前的一切。
“田翁有家人吗?”
“有一个老伴,还有一个孙子。”赵阿眉对每个人的来历以及家庭都了如指掌。
“去问问他们,愿不愿意来这边生活?如果不愿意,那就给足抚恤金。”徐清麦一条一条的将指令发布下去,“还有,作坊这几天先停工,前来帮忙的百姓们记得要回一份厚礼……”
待到她处理完这边所有的事情之后,东方的天际已经开始染上了一层鱼肚白。
天就要慢慢的亮了。
在这样鱼肚白的微亮天色下,长安城中户户紧闭,尤其是那些高门大户。
在半个时辰前,秦王妃长孙氏的舅舅、担任雍州治中的高士廉堂而皇之的带了上千人马,从雍州监牢出发,穿过大半个长安,到达了长安城北的芳林门。
雍州,就是长安所在的京畿之地。
上千人马的行军,自然不会是小动静。人声、铠甲的声音、武器的声音,汇杂到一处。
沿途的坊市,大家在睡梦中被吵醒。
有百姓偷偷的打开了临街的窗想要看看到底发生了什么,但立刻被这群人的煞气所镇住,吓得赶紧把窗户放下,示意家中好奇的妻儿赶紧安静下来。
“是什么人?”家人好奇的低声问。
“不知道,凶神恶煞的,不过都穿着铠甲……”窥视的那人寻思一下,也有点迷糊,“可能是士伍?不过,有好些人我看着似乎是穿着囚服……哎呀,算了,别琢磨了,咱们还是当没看到吧。”
他的妻子点点头:“谁知道这些贵人们要干什么,反正我就觉得这段时间不太对劲。”
那人深深的叹一声,嘟囔道:“只希望不要连累到我们这些平民百姓就行了,我可不想又乱起来。”
他想了想,还是对妻子说道:“咱们还是先把东西收一收,要是到时候真打起来,躲起来也好,逃命也好,都方便。”
最怕的就是城中乱起来,到时候那些冲到家里的士兵尤其是溃兵可不管你无辜不无辜,搜刮财物还是小事,欺凌老幼妇孺甚至杀人都是常见的。
大家都是从乱世中走过来的,都懂。
妇人颤抖了一下,随即二话不说就开始收拾起家中值钱的东西。而像她这样做的,在清晨的长安城中也变得越来越多。大家都在忐忑和惊惶中等待。
除了这些平头百姓之外,高门之内却对今日发生的事情多了几分明悟。
胜业坊内,李孝恭收到手下的匆忙来报后,立刻吩咐府中护卫守好门禁,自己则披了外衫,在书房内眺望宫城的方向,忧心忡忡。
他被天子怀疑有造反之心,从石头城来长安。不过,雷声大雨点小,在御前解释了一通之后就没事了——这也是李孝恭之前早就猜测到的。什么造反,不过是有人贪图他手中的兵权或者是想要让他卸甲归田罢了。果然,虽然嫌疑已消,但陛下却没有放他回江南的意思,而是让他在长安先好好的休息休息。
李孝恭也谨慎,回到长安这半个月基本都以养病为由待在自家王府,什么太子、齐王、秦王相邀,他都婉拒了。
他才不要主动搅进如今的这潭浑水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