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锤定音。
“做!就这么定了!”
所有人都喜悦的对望。
“舅兄,”李世民对长孙无忌道,“你去请房玄龄与杜如晦来兴义宫,共商大事!”
房玄龄与杜如晦是原秦王府的老人,绝对的幕僚核心。之前,太子与齐王上奏,将两人调离了秦王府。但李世民相信,若是自己举事,这俩人一定会如约前来。而且,这件事也需要他们出谋划策。
可长孙无忌却是孤身一人回来的。
“他俩说,天子严令,不能再回秦王府,他们不敢来。”
李世民气急,将手中佩剑交给尉迟敬德:“那就请尉迟将军前去再去请,若是他们不来,便将他们的人头提来见我!”
尉迟敬德接过宝剑。
这时候就听到书房外响起一阵长笑声,两位道士装扮的人走了进来,不是房玄龄与杜如晦又是谁?
李世民:“……舅兄?”
长孙无忌欠了欠身,嘴角露出笑意。
“殿下不要怪长孙兄。”房玄龄笑道,“只是我与杜兄需要确认一下殿下的决心。若是殿下依然优柔寡断,那我和杜兄绝对掉头就走,再也不回来。”
他们对李世民想要取自己项上人头丝毫不在乎,反倒很欣喜。
这代表他们的殿下终于下定决心要扫清自己通向那张至高无上宝座的道路上的一切障碍!
李世民心情激荡,他用力的在房玄龄与杜如晦的胳膊上握了握,然后手一挥:
“将太极宫的舆图拿过来!”
这一夜,兴义宫的烛火几乎是燃了通宵。一直到东方的天际泛起了鱼肚白的时候,李世民才回到自己的寝殿。原本就只是迷迷糊糊眯着眼的长孙氏一下子就醒了。
“二哥……”她赶紧下榻,让李世民小睡一会儿。
李世民平静的躺在床上,看着床顶的帷幔。刚才的激愤、亢奋、雄心、痛苦似乎一下子就从他的身上抽离了出去,剩下的唯有迷惘。
“观音婢,你说,我们怎么就走到了这一步呢?”
他喃喃问道,百思不得其解。
长孙氏无言以对。
她只能伸出手去,揽住了他的肩膀,抱住他的头,试图能够给他一点慰藉。
良久,她能感觉到自己的臂弯处变得越来越湿润。
长孙氏闭上了眼睛,在心底长叹一声:“哭吧,哭出来就好了……”
……
六月初三。
如今江南一带已经进入到了初夏,温度越来越高,来往行人们的春衫也变成了更轻薄的夏衣。最引人注目的当属那一垄垄的农田里,原本郁郁葱葱的秧苗早已经拔节长高,变得一片青绿,并且开始抽穗开花。
稻花小小的,只有一颗谷子的三分之一大小,没有香味,在翠绿的长叶片掩盖下简直毫不起眼。但是在农人们的眼里,这就是世间最美的花朵。
周自衡正在甲字屯教人如何管理正在抽穗期的稻子。
“水稻抽穗开花的时候要注意,水分非常的重要。田里面一定要保持有三公分左右的水层。”周自衡带着大大的竹笠,在田垄上行走,查看甲字屯的稻田。
这一大片稻田看上去长得非常不错,绿油油的,生机勃勃,尤其是浸种小组的那些稻子,乍一看不觉得,但细看就能发现每一株都很强健,茎干硬实有力,而叶片青翠挺拔。屯中不少人都在后悔之前没有加入浸种小组,否则今年的收成能更好一些。
“等到了抽穗全部结束之后,要改为间歇灌溉法……”
在旁边拿着碳笔记录的林十五抬头问:“录事,何为间歇灌溉法?”
他现在成为了周自衡在甲字屯里面的助手,负责记录一些技术要点,然后帮助大家把田地里的每日情况记录下来——没办法,整个屯里面都只有他识字,为了嘉奖他的额外劳动,其他屯户们也会帮他分担一些农活。
大家对于每天要记录这一项要求其实是很疑惑的,觉得根本没必要,在他们看来,田里的情况每天都差不多,有什么好记的?不过,既然周录事坚持,那就去做吧。
现在他们对周自衡不能说言听计从,但周自衡说要往东,他们绝对不会往西。
在甲字屯用完午膳之后,周自衡便打算去东山渡。
他邀请杨思鲁也一起去:“正巧小将军也要来,我们晚上决定烤鱼,还有烤鸡,不如一起?”
杨思鲁爽快的应下。杨家的宅子在城外,就算是晚一些回去也没关系。而且,最近这段时间都没有去周家蹭饭吃,他也有些馋了。
到了东山渡,取下竹笠,然后梳洗了一番,周自衡又变成了翩翩贵公子的模样,身着月白色圆领袍衫,如芝兰玉树。
杨思鲁每次看到这种场景都觉得奇怪,周录事在田里的时候他看着并不觉得违和,似乎他生来就应该在那儿,但是现在看着他,却完全不会将他与刚才那个揪着水稻叶子,弯腰查看土壤肥力的人联系在一起。
或许,在什么样的场合就应该做什么样的事情,而不是拘泥于身份、外貌。
杨思鲁觉得自己又悟出了一点人生道理,然后他忽然觉得自己的裤腿上好像湿了那么一点点。他低头往下一看,一个玉雪可爱的小娘子正抱着他的小腿,地面上出现了让人生疑的水渍。
杨思鲁一动也不敢动:……
是他想象的那样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