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是斯文扫地!
早知如此,当年就不该应下这门亲事,现在好了,亲家做下如此下作之事,自家也要受连累。
“让你媳妇最近不要回娘家了,你也是,不要和你那几个舅兄来往!”
陈家家主一挥袖子:“退下吧!”
大公子被父亲赶出来,越想越气,可又没有办法,这时三公子闻讯过来,对大公子说道:“大哥,父亲做得对,当年皇帝南下,齐王可是派了史大学士亲自登门请父亲出山的,何苒却只让人送来一张请帖,这分明就是不给陈家面子,把整个金陵世家踩在脚下,咱们若是这次屈从了,以后那武婢还会变本加厉,为所欲为,我们金陵世家的风骨何在?”
大公子深深地看了三公子一眼:“你可知道苒军是用什么打开的扬州城?”
三公子不屑:“打?扬州城哪里是苒军打下来的?那分明是定国公不要的,谁不知道定国公弃城而逃,回到金陵带了永和帝逃亡?如果定国公还在扬州,有苒军什么事?”
大公子摇摇头:“非也,我听人说了,苒军是用火炮轰开的扬州城,定国公见大势已去才逃走的,如果他不逃,便要葬身炮火之下了。”
三公子:“大哥,你这是被人洗脑了,何苒那武婢惯会用这一招,你该不会也和那些市井小民一样,偷偷去看那什么连环画了吧,哈哈哈!”
正在这时,一名小厮急急忙忙跑了过来:“大公子,三公子,苒,苒军的人来了!”
没错,半个时辰已到,流霞亲自上门抓人了。
陈家的门子还没有问清楚来人是谁,大门就被踹开,流霞大步走进来,陈家大宅占地不小,可是流霞步履如风,大公子和三公子刚刚得到消息,还没来得及向陈家主禀告,流霞便已经到了。
三公子连忙让人去叫护卫,护卫匆匆赶过来,可还是晚了一步,流霞已经像拎小鸡一样把陈家主拎在手中。
陈家主在南方人里是中等偏下的个头,流霞则是长腿细腰大高个,再说,一个是手无缚鸡之力的读书人,一个是刀尖舔血尸山血海里走出来的,不说身材,仅是在气势上,陈家主又矮了一大截。
因此,当陈家的护卫们冲过来时,看到的就是眼前这一幕,陈家主被一个年轻女子拎在手里,半条腿拖在地上,两只鞋子都掉了,身后传来姨娘歇斯底里的尖叫声。
有意思的是,眼前的场面却并不违和,看上去还挺正常。
护卫们怔了怔,直到耳边传来三公子的嘶吼,护卫们才反应过来,挥舞着手中的齐眉棍向流霞冲了过来。
流霞二话不说,就把陈家主推到前面做了盾牌。
众护卫手里的齐眉棍硬生生停在半空,怎么打?如果不顾陈家主的死活就打下去,可是打死打伤算谁的?
陈家的二十多名护卫眼睁睁看着流霞把陈家主横在马背上绝尘而去。
以多欺少?
不,人家只来了一个人!
大公子怔了怔,便坐上马车追了过去。
三公子原地跳脚,指着护卫破口大骂:“一群废物,养你们何用?”
江南楼。
在众人瞩目中,陈家主终于亲自来了,只不过他的形象不太体面,不但是被人反剪双手押进来的,披头散发,而且脚上还没穿鞋子,身上是一件皱得像抹布一样的家居袍子。
陈家主原本还想视死如归,愤慨指责,可是当他的目光和那些先到一步的宾客们对上时,他的喉咙便像是被痰卡住,一句话也说不出来了。
那些都是熟人,有家世不如他的,也有家世比他好的,有陈家的姻亲,也有陈家的世交。
这些人个个衣冠楚楚,花团锦簇,脸上更是笑意盈盈。
而他,就像一个异类!
陈家主羞愤交加,恨不能找个洞钻进去。
他知道,他完了。
今日之后,他和陈家便成了整个金陵城的笑柄。
他后悔了,早知如此,他就应该听长子的劝告,换上一身体面的杭绸直裰,脚踏金丝履,头戴青玉冠,腰悬羊脂佩,手持象牙扇,轻车而来,与世交故旧们推杯换盏,他可以全程不给那武婢一个眼角子,吃饱喝足邀上一两好友,寻一清雅之处,煮一壶清茶,听一首新曲,再痛斥那武婢八百句!
如是这般,岂不乐哉?
可此时此刻,陈家主却只能把头垂得低低的,看着自己那已经脏得看不出本来颜色的袜子。
酒宴已经开始,陈家主虽然低着头,可是那些令他觉得刺耳的声音却还是穿进他的耳朵里。
“在下宋文儒,带来一篇习作,想请何大当家雅评。”
宋文儒?一个不入流的书生,考来考去也就是个举人而已,不要脸!
“在下宇文信哲,即兴赋诗一首,请何大当家雅评。”
什么宇文信哲?没听说过,也不知那武婢从哪里找来的人,不知羞!
除此以外,便是那些即将履新的官员了,他们挨个起身自我介绍,这些人的名字,没有一个是陈家主听说过的。
亦就是说,何苒找了一群没有声望的家伙来金陵当官。
更让陈家主气愤的是,这当中竟然有女子,有女子,有女子!
奇耻大辱!
那个武婢要用女子来羞辱金陵的读书人!
陈家主气得发抖,可是脑袋却越垂越低,他怕了,他不敢质问何苒为何要让这些人来当官,他甚至连抬头亲眼看看的勇气也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