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堪堪躲过迎面射来的箭,回头大喊:“所有人趴下!”
此处风虽大,却是个顺风口,将士们听到楚涟月的声音的瞬间,反应快的全都趴下,动作稍微慢些的被飞箭射出□□尺远,也有机灵一些的,直接拿面具人当肉盾,躲过一劫。
面具人那边却没那么好运,大多死在了箭下,死前无论如何都想不到,自己竟然死在誓死要保护的三殿下手里。
而另一边,楚涟月因为回头叮嘱将士们,没来得及躲过紧随其后的箭雨,眼看利箭即将刺破自己的胸膛,蓦然间,她被人推倒在地,压在身下,避开了毒箭。
湿热的血一滴滴落在她脸上,她用力眨了下眼,才看清眼前人的脸庞,凌祈闭紧双眸,暗红的血从他眼角流淌,凝聚在鼻尖,脸色煞白,神情看起来十分痛苦。
“阿祈你中毒了?”楚涟月手忙脚乱扶起凌祈,坐直身子,替他把脉,脉息混乱,果然是中毒之象,但她看了一圈,并未发现他身上并无中箭的伤口。
千机弩装箭很慢,故而短时间只能发射一次箭雨,墨新与卓云迅速靠过来,将楚涟月与凌祈挡在身后。
凌祈一脸虚弱道:“应该是箭上的毒液不慎溅进眼里,先不用管我,我靠着听觉也能自保。”
楚涟月翻找腰间,拿出一枚解毒丸给凌祈服下,“我给你运功逼毒。”
凌祈固执推开她:“我自己可以运动逼毒,你们多小心卫玄,免得他又耍花招,快去,不要因为我一人前功尽弃。”
楚涟月咬咬牙,只好站起身,“那你不要走太远,打不过就喊我。”
凌祈勉强露出一抹笑:“放心吧,我就算闭着眼,也能保护小月儿。”
听到三人走远的脚步声,凌祈开始运功疗伤,运气的刹那间,五脏六腑血气翻涌,猛地吐了口血,他愕然怔住,发现自己武功尽失,别说保护小月儿,现在连自己都护不住了。
“坐稳别动。”凌祈身后忽然伸来一双手。
与此同时,迷雾中的将士与暗卫们几乎都活下来,他们杀尽面具人后,从迷雾里冲出,再次汇聚在楚涟月等人的身边,手中兵刃皆指向卫玄。
卫玄沉下眼眸,开始有了一点紧迫感,本以为千机弩能杀尽迷雾里那些小喽啰,却不想都活了下来,自己的人还折了大半,现在的情形对他不利,得尽快逃进地洞,地洞里也有蜀山客布下的重重机关,足够抵挡这些人。
想到此,卫玄命令剩下的影卫一起上,他自己则带着几个要紧的心腹以及谢黎,往地洞的方向撤去。
然而卫玄没走几步,骤然察觉到身后闪过一道十足的杀气,回头的刹那间,一截被削尖的木枝将将擦过他的脖颈,寒意瞬间涌遍浑身,再慢一秒,那树枝便将穿透自己的喉咙。
卫玄伸手摸了摸自己的颈间,出了一点血,眼底燃起一丝怒火,冷冷看向已经被影卫擒住的谢黎,毫不犹豫道:“杀了他吧。”
他之所以一路上都带着谢黎,不过是想继续找机会续命换身,奈何自己的儿子不够安分,既如此他也没有留着谢黎的必要,毕竟只要他想,将来还会有无数儿子,不缺这一个。
天色逐渐暗沉,雪又开始下了。
谢黎被影卫用蛮力摁在地上,挣扎的身形虽有些狼狈,但那双酷似其母的眼眸,却带着几分从容与决绝,甚至他还笑了笑,那抹扬起的笑容里满是轻蔑。
在影卫动手之际,谢黎忽而低哑着嗓音开口:“你知不知道,我的名字是谁取的?”
卫玄抬手制止住影卫,冷傲淡漠的神情稍稍有所松动:“不是谢玉?”
谢黎回望着卫玄,一字一句道:“是我生母扶华公主,那枚玉佩,你只知道是我母亲随身佩戴的,却不知是谢玉当年所赠,还有一件事,我母亲并非是先帝赐死的,而是在谢玉与其表妹成婚那夜,难产而死,临终前将我交给宫中嬷嬷送了出去,送到谢家,据照看我的嬷嬷说,母亲她自始至终都没提过你一句。”
卫玄听罢,神色愈发晦暗,阴郁的眼眸扫过谢黎的脸,久久未说话,恍惚间好似想起自己与扶华公主度过的日日夜夜,他不是不知道扶华对谢玉的心思,但她某些时刻的温情,曾让他误以为自己也能在扶华心里占据一点位置,就算没有全部的爱,至少会有一点恨,不管是什么,她总归会在意他,眼里有他。
而如今,他才明白,扶华的心里完全没他,甚至也不会在意他是否不辞而别,她眼里一直没他。
卫玄头一次尝到后悔的滋味,后悔曾经没有将匕首刺进她的胸口,也后悔自己没带走扶华,用尽手段折磨,至少让她正眼看一次他。
这样的手段,没法在扶华身上报复回来,只好报复在谢黎身上。
不知为何心里闷得厉害,卫玄缓缓俯身蹲下,从袖口掏出匕首,抵在谢黎心口处,面无表情将刀子缓慢推进去,正当此时,一柄银剑挥来,拨开匕首,还差点割断他的手腕。
楚涟月与墨新及时赶来,两人分头行动,一个阻止卫玄动手,另一个直接将擒住谢黎的影卫斩于剑下,救走了谢黎。
卓云也紧随而来,配合楚涟月朝卫玄出招,但卫玄身边的两个影卫很快迎上来,两人压根没有靠近卫玄的机会,卓云还能与那影卫打得有来有回,楚涟月这边稍微有些吃力,遇上真正的高手,她的剑术全是破绽,几个回合下来,她身上全是闪躲不利留下的血痕。
幸而墨新安置好谢黎,再次赶来,与那影卫对阵,她才腾出空对付卫玄,可令她没想到的是,卫玄藏得极深,从未见他动过手,其内力却很深厚,武功竟远在她之上,甚至连墨新也不定打得过。
才过了一招,楚涟月就被卫玄不费吹灰之力扼住了脖颈,墨新与卓云也没想到卫玄有如此身手,想过去救楚涟月,却分别被两个影卫缠住,脱不开身。
“不自量力。”卫玄冷笑一声,牢牢掐住楚涟月的喉咙,将她举在半空,缓缓用力。
楚涟月脸色憋得通红,又逐渐变得青紫,在绝对力量面前,不管如何挣扎,撼动不了卫玄半分,她迫使自己冷静下来,从腰间拽了个小瓷瓶,将小瓷瓶里的噬心蛊虫悉数倒在卫玄胳膊上。
剩下的只能交天意,临行前,晏瞳曾找到楚涟月,告诉她卫玄以前也中过噬心蛊毒这件事,但卫玄似乎用某种手段压制住了,晏瞳猜想也许能用这几只噬心蛊虫催发卫玄的身体里的毒素,就算毒不死他,也能令他痛上一阵子。
幸好这一次她赌赢了。
感受到压迫在自己颈间的力量在逐渐松开,呼吸到新鲜空气的瞬间,楚涟月使出浑身力气,趁卫玄虚弱之际,将月下剑刺进卫玄胸口,然而却没见卫玄倒下,天翻地覆一阵眩晕过后,她被卫玄砸向一棵折倒的树干上,那树干只剩半截,这个力道砸过去,定要被树干穿心。
千钧一发之际,有人救下了楚涟月,原本应该“死去”的林深接住了楚涟月,再一次站到了卫玄面前。
楚涟月看清身旁人的脸,想开口说话,但喉咙像是被开水烫过,疼得发不出一点声音。
林深把重伤的楚涟月放在一边,随后挽起袖子,露出趁手的兵器,是两把锋利的弯刀,步步逼近卫玄。
卫玄忍受着噬心蛊毒发作的剧痛,一把扯掉碍事的狐裘披风,皮肤下涌动着瘆人的虫形血流,月下剑仍稳稳插在他胸前,场面看起来十分诡异。
“你竟然没死?”
“方才不过是做戏而已,你低估了凌祈想要找你复仇的决心。”
实际上,得知真相的凌祈确实很愤怒,也想杀掉林深为双亲报仇,但他并没有被仇恨冲昏头脑,分得清谁才是幕后真凶,出手之际也给了林深一个眼神示意,要林深配合他倒下,做戏给卫玄看,使其放松警惕,至于林深脖颈上的那抹血迹,只是凌祈杀上一个人时残留在剑上的血而已。
此外,凌祈后来中毒,聚不起气运功之时,也是林深出手,替他运功逼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