倒是柜台上的那些奇怪玩意, 表面光洁平滑, 似乎每天都被人细细擦过, 这里怎么看也不像是个正经的木匠店,店主的身份很可疑啊!
“有人在吗?”楚涟月试着朝后院喊了一声, 不见回应,她不禁寻思道:“糟糕,这人该不会闻到什么风声,跑路了吧?”
柳时絮瞥一眼柜台上的茶壶,瞧见里面隐隐约约冒着热气,“应该没走,我们在此稍候片刻。”
他转进柜台里面,拿起最外边的那座小人持剑的木雕细细观摩。
没过多久,后院走来一个打着哈欠,头发乱糟糟的半大小子,一脸刚睡醒的样子,少年身上的衣裳有些不合身,露出削瘦的手腕与脚踝,胳膊肘外的衣袖还被磨出几个破洞,整个人看起来既寒酸,又死气沉沉的,没什么精气神。
少年在瞧见柳时絮的第一眼,顿时怒不可遏,脸上的神色反倒因为生气而变得鲜活。
“放下我的东西,谁允许你碰了!”少年气势汹汹走进屋,余光瞥见店里还有一位没见过的姑娘,极少与姑娘打交道的程年脸色瞬间通红,指着二人结结巴巴道:“你、你二人未经我的允、允许就动我的东西,太过分了!”
楚涟月迎上来,笑道:“抱歉了小兄弟,我们方才喊了好几遍,以为没人在。”
程年不自觉后退两步,言语间有些慌张,“那、那这次就算了,你二人想买什么?”
柳时絮走出柜台,带着面具的脸看不出任何情绪波动,“你与蜀山客是何关系?”
一听此话,少年的脸色由羞涩转变为惊愕,随即眼底燃起浓浓的怒火,而当他看清柳时絮腰间挂着的玉牌时,这股无名怒气中似乎还带着点恨意和惧怕,他举起墙边的扫帚,挥赶二人出去。
“走!你们给我走!”
程年将二人赶出去,用力关紧店门,双膝一软跪倒在地,痛苦与纠结在他脸上反复映照,他恨自己软弱无力,攥起拳头一个劲砸门,泪涕顺着嘴角流淌。
忽然,手腕被人握住,程年登时愣在原地,耳畔传来姑娘爽朗的笑声。
“喂,干嘛这么想不开,想打架就找外面那人拼命,折磨自己算什么英雄好汉?”
程年惊诧回头,发现被自己关在外面的那位姑娘,不知从哪里溜进店里,正笑意盈盈地看着他。
程年擦擦鼻涕,“你跟外面那人是一伙的?”
“对啊,怎么,你认识他?”
程年摇头,站起身,冷漠道:“我不认识。”
楚涟月:“……”明眼人都看得出来你恨他好么?
其实楚涟月在意的是另外一件事,这小子起初瞧见柳时絮的那一刻,并没有这样大反应,等走近后他的情绪才变得如此激动,这不得不令她怀疑,千面是否曾经来过这里,并且还闹得不愉快?
否则很难解释这小子无缘无故的敌意。
程年:“你们是来找我的,还是找我师父?”
楚涟月恍然,“哦,原来你是蜀山客的徒弟?我们是来找你师父的,能不能带个路?我们找你师父有很要紧的事情。”
程年眼底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决心,点头道:
“先给我一百两报酬,否则你们休想找到我师父。”
“喂,你抢钱啊,我替别人办事都不敢收这么贵!”
“爱给不给,我正好落得清闲,回屋睡觉。”
楚涟月咬紧牙关,若非时间紧迫,她高低要给这小子一点教训,而现在却只能忍痛割爱,掏出钱袋数了数剩下的碎银,勉强凑出八十两。
她心一横,将荷包一并递给少年,“一百两实在凑不出来,我身上就这么点,全给你了,行行好吧,我也不富裕。”
程年穷惯了,说要一百两只是信口开河,没想到能拿到八十多两,已经心满意足了。
他打开门,眼神十分不善地盯着门外等候已久的柳时絮,随后锁上房门,叫二人跟着自己走。
楚涟月悄悄凑近柳时絮,压低声音道:“大人多加小心,这小子心怀鬼胎,目的不单纯。”
柳时絮明眸忽闪,唇角轻轻扬起,愉悦应道:“好。”
二人紧步跟在少年身后,先后出了桃花镇,往一条幽深僻静的小道走去。
隆冬时节,到了傍晚,天空变得阴沉,又开始飘起细碎的雪花,程年在路上一句话不说,低着头不知道在寻思什么,丝毫没注意到迎面走来的几道身影。
几个少年人肩膀扛着不少猎物,显然刚从山里打猎回来,其中有个长得极为结实的大块头,远远瞧见心不在焉的程年,搓起个碗一般大雪球,卯足劲朝程商砸去,力气大到竟然直接将程商砸翻在地。
少年们恶作剧后,围着倒地的程年哈哈大笑,嘴里说着孤儿、真没用一类侮辱人的词语,一边骂,一边搓更多的雪球砸向程年,甚至有个年纪稍小的鼻涕虫,不知从何处寻来半截冰柱,敲打在程年的脑袋上。
而程年衣着本来就单薄,现在浑身被雪水浸透,更是冷得瑟瑟发抖,他只护着脸和前胸,蜷缩在地上,丝毫没有要反抗的举动,俨然一副习惯了的模样。
楚涟月拔出剑,手腕轻旋,扫起脚边还未融化的的雪粒,打在几个少年脸上,在他们脸上留下淡淡的血痕。
脸上传来灼热的痛感,少年们吓得连连后退,纷纷捂着脸鬼哭狼嚎,互相推挤,不敢往前走半步。
她冷眸看向欺负程年的少年们,放出狠话:“你们再敢欺负他,下次受伤的可就不是脸了,而是你们脆弱的脖子。”
程年闻言缓缓从臂弯里抬起脸,神色有些恍惚,没想到楚涟月会替他出手教训这些人,脸上划过一丝犹豫,只觉告诉他,她应该是个好人,至于她身边那位……
犹豫再三,他从地上爬起来,继续往前走:“跟我来吧。”
少年领着二人穿过一片落叶林,来到一处空旷的平地,指着面前那座没有墓碑的土坟,语气沉重道:“我师父就在这里躺着。”
楚涟月脸上写满震惊与错愕,蜀山客死了?那这一趟岂不是白跑了?她扭头望向同样一脸诧异的柳时絮,询问的话还未说出口,却见柳时絮神色一紧,蓦地伸手将她拉进怀里。
霎那间,锋利的箭头堪堪从她耳垂擦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