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涟月打量着一个月不见的姜闻纾,发觉她变化很大,好奇问:“为何不愿回家?”
姜闻纾捣鼓着药臼,一边撇嘴道:“婚期将近,不想回去成亲嘛,没人在意我的想法、以及我是否会过得幸福,他们只想要乖巧的女儿、懂事的表妹、贤惠的妻子,那我自己又算什么呢?”
楚涟月没有反驳她的话,感叹道:“的确如此,而且我见过太子,你俩很不合适。”
姜闻纾欣喜道:“这般说来,你不会帮着他们劝服我,对吧?”
“我是站你这边的,但你也要知道,柳大人在某些时候很不讲人情,你若不跟我回去,他肯定还有别的招数,像什么给你闻点迷香,夜里找人扛你回去。”
姜闻纾瞬间慌了神,这事她那位表兄还真做得出来,“那我该怎么办?现在就逃吧!”
楚涟月摁住她的肩:“别着急,我有一个大胆的猜测,你不妨先听听看。其实我很好奇,婚期在即,你的父亲却肯放你来鄞州城探望表兄,而且是在明知你不肯嫁太子的情况下,若你父亲真的不在乎你,又怎的会轻易放你出门?你要是中途逃了怎么办?”
“其二便是柳大人那边,我曾问过谢黎一件事,就是柳大人为何会带着你来军营?谢黎说,柳大人是想让你提前跟太子培养感情,总好过盲婚哑嫁。但我却不这么认为,因为从一开始,柳大人便知道,太子压根到不了军营,也就是说,与太子相看不过是个幌子,他真正的想法,应该是想磨练你的心性,因为不论以后嫁给谁,皆会有不如意的地方,日子的好坏完全取决于你怎么过。所以,他们并非是冷漠的父亲和无情的表兄,你与太子的婚约兴许还有转机。”
得知是自己误会了亲人,姜闻纾眼眸湿漉漉的,努努鼻子问道:“当真吗?可他们从未对我说过这些事。”
楚涟月眼底含着笑,“你的父亲我不太了解,但柳大人嘛,我多多少少还是知道一些,他这个人啊,暗搓搓对人好却从来不肯说,他心里要是没你这个表妹,为何还帮你考虑这么多呢?”
姜闻纾一激动,直接扑在楚涟月身上,给了她一个深深的拥抱:“除了父亲与表兄,你对我也很好,那日你的救命恩情我永远记得,以后你就是我的好姐妹,缺钱少衣随时来找我。”
“好啊好啊,一言为定!”楚涟月眼前一亮,忽然觉得结交一个有钱又可靠的大小姐,比跟在柳大人身边跑腿办案,来钱快得多!
正当此时,营帐外进来一个白白净净的年轻人,瞧见她二人举止亲昵,吓得脸色大惊,忙不迭又退了出去。
“阿源别走!”姜闻纾唤回年轻人。
年轻人尴尬笑了笑,一副非礼勿视的模样挪步进来,“我拿味药材就走。”
楚涟月觉得这人有点眼熟,恍然
间想起,是那位曾经给自己换过药的军医,记得柳大人说过,她是位姑娘?
“姑娘请留步,上次我昏迷不醒,听说是姑娘为我擦的药?在此多谢姑娘治病之恩。”
军营里很少有女子来,故而穆源对楚涟月印象深刻,忙拱手道:“楚姑娘不必言谢,实乃是军医之责,望姑娘替我保守秘密,切莫将我的女子身份告诉旁人。”
随后,姜闻纾也不舍地抱了抱穆源,与她道别,感谢她最近对自己的关照,在她身边打下手这段日子,学到不少药材的知识,感觉自己也不是一无是处,至少还可以被人需要。
穆源十分害羞地回抱了姜闻纾,直言自己也很高兴可以交到朋友,还叫她有空常来玩。
楚涟月觉得好玩,便挤进去加入她们,一时间三人团团抱在一起,互相勒得对方喘不过气,欢声笑语中丝毫没注意到外边来人。
门边,某个不知名小士卒目瞪口呆,深深的羡慕从眼底流露,没过几日,整个军营传遍了军医穆源左拥右抱的荒唐事迹。
有些好奇心旺盛的士兵,偶尔会拦住她,详细询问那日的情形是真是假,对此,穆源只能擦擦额头的汗,含糊道:“还行还行。”
楚涟月与姜闻纾当日傍晚便动身离开了军营,对穆源的这段‘风流韵事’毫无知晓。
原本晚饭前能顺利赶到镇上,但很不凑巧,马车坏在半路,考虑到姜闻纾没走过远路,楚涟月提议在路边歇息,让护送的马夫先赶回镇子,重新租一辆马车过来。
天色渐晚,迟迟不见马夫们回来,楚涟月摸着空空的肚子,在想一会儿回到镇上吃什么,姜闻纾则不紧不慢地掏出画纸,伏案画画打发时间。
“你在画什么?”楚涟月好奇凑近,瞬间被画上的人物吸引住目光,“这人是……我啊?”
画中人置身在山水暮云间,身着一袭缥碧色窄袖衣裳,如瀑乌发高高竖起,眉似远山,眸如点漆,坚毅而温和地注视着前方,颇有种与生俱来的力量感,微微翘起的唇角,给她清丽脱俗的面容平添了几分俏皮与机灵,显得很神秘。
寥寥几笔随风勾勒的凌乱发丝,使得那画中人鲜活起来,彷佛正迎着风站在画外人眼前。
一时间,楚涟月不知该惊叹她画功好,还是该欣赏画中自己的‘盛世美颜’,她鲜少打扮自己,闺房里连面镜子都没有,极少这样认真审视自己。
她嘿嘿一笑,发现其实自己长得也不赖嘛。
“再添柄长剑,圆一圆我当大侠的梦!”
姜闻纾得意笑了笑,拾起画笔,纤长白嫩的手挥挥洒洒,顷刻间便给画中人添上一柄剑,这下倒真真像个游历江湖的女侠。
楚涟月笑嘻嘻上前,伸手要来拿:“阿纾可以将此画可以赠给我吗?”
姜闻纾轻拍她的手背,嗔怪道:“墨迹还没干呢,且先晾一晾,没人跟你抢。”
为防止她捣乱,姜闻纾特意将画收进马车里,这才开始抱怨马夫们怎的还不来。
楚涟月也不知道,猜测道:“许是这镇上太小,马车一时难找。”
二人说话间,远处传来一阵吹吹打打的唢呐声,好像是有人在办喜事,没等多久,热闹的迎亲队伍出现在二人眼前。
此地虽离城镇有段距离,但风景秀丽,有不少有钱人在这附近建起庄园,租赁佃户,再加上一些零零散散的农户人家,并不算是荒郊野外,遇上迎亲队伍也没什么奇怪的。
姜闻纾从没参加过喜宴,透过车窗好奇地观察着迎亲队伍的行进,隐隐约约听得花轿里传来女子的哭泣声,她望着走远的队伍,语气中带点同情:“她应该很不愿意嫁吧?”
楚涟月只打量了一眼便收回目光,“只怕又是个被父母卖掉的可怜姑娘。”
“你怎知道?”
“很简单,这花轿的成色很新,而且做工精巧,不是寻常人家用得起的,可见娶亲的必定是大户人家,民间男女婚配讲究门当户对,你瞧新娘身边连个丫鬟陪嫁都没有,可能是普通人家的女儿,再加上这新娘不情不愿,说明男方那边有什么隐疾。”
旁边有个看热闹的农户,听见楚涟月这番话,放下肩上的石锄,凑来八卦道:“姑娘好眼力啊,你们是外地人吧?娶亲这家是我们这儿有名的富户马员外,他唯一的儿子自小体弱多病,前些日子找了个道士,道士说得买个姑娘来冲喜。”
农户身边妇人凉凉瞥了眼自己的丈夫:“我倒是还羡慕她呢,嫁给马员外这样的大户人家,后半辈子吃喝不愁,哪像我,一辈子劳碌命!”
那农户憋红脸,“你这妇人懂什么?你以为她会有好日子过,嫁过去可是要变成木头人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