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前的帐篷被烧毁得不成样子,大半的框架都化作灰烬,很难让人联想它曾经的样子。
见此,楚涟月心生困惑,营中防守严备,即便兄长有心纵火,怎的会任由帐篷烧成这副摸样?难不成起火时,没人救火么?
满怀疑惑,她掀帘进入隔壁帐篷,一股恶臭扑鼻而来,等眼睛适应里间的光线,这才看清地面停放的尸首。
焦黑如碳,只依稀辨得出是个人的形状,别说是沈澈真正的未婚妻,就算他亲娘过来,恐怕也认不出是不是本人。
加上尸首停放多日,死后的肌肉特征已经消失,很难判断其真正的死因,这件案子比她想象得更加棘手。
“如何?可辨认仔细了?”沈澈问道。
楚涟月起身,眼圈有点红,“唉,堂堂副将被人烧死在帐篷里,到了地下也没脸当鬼吧?能否让我留下几日,替他做场法事祈祈福?”
沈澈:“……”
派人取来香烛纸钱等物,沈澈杵在一旁等着,他倒要瞧瞧她能翻出什么浪花。
楚涟月熟练地制作经幡、佛串等超度所需的用品,以前衙门遇上比较惨烈的尸首,都会请庙里的和尚做场法事,她看过不少次,耳濡目染能背出几句词,唬弄一下外行人还是没问题的。
洗手焚香,有模有样地念几句经文,她闭上眼,思索着该怎样与兄长见一面,军营不比衙门,随意乱闯真有可能被抓起来当场处死。
外面传来脚步声,沈澈掀帘而出。楚涟月扒在门边偷听,但二人交谈声很低,根本听不清什么,只瞧见沈澈匆忙离开,另换一人守在门口。
军营外停着两辆马车,沈澈走过去,揭下面具,轮廓硬朗的俊脸逐渐显露,剑眉斜飞,墨如点漆,面皮却有些粗粝,唇边的青茬没刮干净,倒有几分潦草的少年意气。
“柳四哥,是我,阿澈。”
柳时絮撩起车帘,请沈澈上来说话。
“柳四哥,我听谢黎说,你在鄞州城遇上刺客,伤得很重,现下身子可好些了?先前我还担心你一时半会儿来不了军营。”
柳时絮打量着成熟许多的少年,“我的伤无碍,暗夜阁的人后续也没再找我麻烦,倒是你这边,情况如何?”
沈澈一脸严肃:“你派人送来牧羊图后,我和将军根据密文捉住团练使吴成,却不想还未审问,人就死在大牢里。本以为线索就这么断了,那日我回营帐,发现书信被人动过,于是我猜想细作兴许还在找牧羊图,便假意放松警惕,引敌人入局。”
“当夜,我装作醉酒与那细作搏斗,故意挨他一刀倒地不起。细作来不及查看我的伤势,到处翻找牧羊图,没找到,就放了把火烧营帐。我想大概是那副牧羊图里还有别的重要信息,才会引得细作铤而走险刺杀我,索性将计就计,让他们以为我死了,拖延时间,等你过来。”
柳时絮听罢,眸光幽深了几分,“听谢黎说,你找到了杀害青辞的凶手?”
沈澈脱掉上衣,拆开左肩上缠绕的绷带,露出结痂的伤口,“柳四哥瞧瞧,这与我哥哥身上的刀伤可相似?”
柳时絮抬眼扫去,是西越人惯用的刀法。
沈澈又道:“一年前哥哥死在鄞州,尸首运回玉京城时已经腐烂,但我永远不会忘记,他心口处伤疤的模样。”
马车外传来姜闻纾气恼的声音:“你们拦着我做什么?我只是想找表兄说说话。”
沈澈探头出去,与此同时,外边的姜闻纾也看见了他。
“你……怎么在表兄的马车里?”
沈澈啧了一声,嫌弃问道:“柳四哥,你怎么把这个讨厌鬼也带来了?”
“沈澈你什么意思?”姜闻纾气冲冲掀帘,冷不防瞧见他袒露的肩,立马捂住嘴,脸上神情变幻莫测,好像撞见一些不得了的事情。
难怪表兄不愿意娶她,原来是心有所属?
沈澈觉得奇怪,为什么她捂住的不是眼,而是嘴?
“先进去吧。”柳时絮出声打断,这两人从小就是冤家,一见面就互相掐架。
沈澈戴好面具,并叮嘱姜闻纾到了军营不准乱说话,尤其不要喊他的名字,否则就把她扔到外边去。
姜闻纾见他动真格,只好悻悻闭上嘴,回到自己的马车上,透过窗缝去窥探这个新奇的地方。
马车在营帐区缓缓停下,沈澈为几人安排好住处,柳时絮提出,想去烧焦的营帐处,看看有无踪迹可循。
远远地,楚涟月便听见门外的动静,撩起一角门帘往外瞧,登时惊愣在原地,柳大人、谢黎以及墨新此刻就站在门外。
她该怎么办?他们会不会揭露她的真实身份?心里没底,而且她不太想见到柳时絮。
观察了一阵子,他们的目光似乎都落在隔壁,应该没人会注意到自己,她在心底暗自祈祷,千万别遇上。
沈澈瞥见微微晃动的门帘,才想起被他扔在一旁的‘未婚妻’,唇角勾起笑,过去把人揪出来。
“忘记介绍,这位自称是沈副将的未婚妻,各位都是沈副将的旧识,不妨认一认她到底是不是真的。”
楚涟月认命地闭上眼,心想完了,八十军棍是逃不掉了。
柳时絮脸色微沉,眸底闪过一丝难以察觉的不悦,“阿澈,放开她。”
沈澈:“……”不是这样啊柳四哥!我是让你拆穿她,不是拆穿我!
第十六章
此地说话不便,沈澈带着几人来到自己的营帐。
楚涟月狐疑地瞧他一眼,冷声问:“你既然还活着,为何要栽赃陷害我兄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