礼堂内灯光不分明,一丛丛灯花影在他眉眼熄了又明,明了又灭,剑眉星目浸在里头,抻开一轮将将拂晓的清醒梦,引人贪看。
确实有被引诱的。
几个女生借机问路,他随手一指,懒得分辨是不是正途。
过了一会儿,他似有所感,抬起头,和孟秋看来的视线碰个正着。
隔着人海的对视,像隔着千山万水,雾雾霭霭,剎那间溅起水花来,冰得透心。
谁也没和对方打招呼。
今夜他莫名过来一趟,将玩笑话作了真,他们之间似乎多了一个秘密,孟秋嫌自己视力太好,下意识想将这个秘密撇开。
她立时扭了头,随手拉了一名志愿者,问矿泉水够不够。
那人十分机灵,忙不迭说:“紧张了吧,我带你去拿水。”
孟秋“嗯”了声,没有丝毫犹豫地跟他走。
好一阵,她觉得背上钉了什么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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临近八点,陈院特地到后台找孟秋,告诉她赵秉君飞机晚点,得结束的时候才到学校,他致词的部分临时改成新年外聘专家介绍,展望一下新学期,不能按照台本上的来了。
孟秋看了眼花束,拿不定主意,“陈院长,花还送吗?”
扔掉怪可惜的。
陈弘朗瞧了眼,笑说:“我今天还想起这事儿,怕你忘了,一进房间就看见了花。送!干嘛不送!不送的话,那皮猴子又逮着机会打趣我了。”
“他的车应该会停在善明楼,晚会结束你下去迎迎他,带到三楼来。”
“今天辛苦你,得加个班。”
今天不送花也早不了。
孟秋摇摇头。
“没关系,新年快乐,陈院长。”
陈弘朗拍拍她的肩,“小孟,我很看好你,新年快乐,继续努力。”
所有台前幕后核心人员齐齐在台上鞠了一躬,元旦晚会才算结束。
散场的时候后台和前台一样挤。
有进来帮演出人员拎包的送衣服的,还有亲友团来接,一起去跨年的,地上全是彩带碎纸,踩得乌糟糟不能看。
孟秋看了眼时间来不及换衣服,喊了几声道具组的同学,想让他们递一下包,但场面太混乱了,没一个顾得上她的。
她只好高举花束,提着并不好走的礼服,从后门出去。
还好裙子后面的拉带绑得紧,不然人挨着人,很容易掉。
大部队都在礼堂正门,今天燕大不限本校车,人多得跟演唱会散场似的。
善明楼这块有一些观光散步的游客,孟秋这一身下去,回头率极高,有人将她错认成明星,过来问能不能合照。
孟秋拒绝说:“我不是艺人,抱歉。”
赵秉君的车还没到,孟秋礼服很单薄,干等着有些冷,她坐在走廊的长椅上低头点手机,今天微信通讯录里添加好友的特别多,跟个人信息泄露了似的。
她烦不胜烦,干脆将账号搜索方式全关了。
有两个人从她面前走过,一高一矮,孟秋看得专注,收了收裙摆,给他们让出一条道。
孟秋听到他们的说话声。
“妈,都说她走了,我们也回去吧,得找到什么时候?”
“再看一圈。”
“……可是找到她又能怎么样呢。”
“你懂什么!从晚会结束起你就劝我走,不会因为那个小贱蹄子长得好看喜欢上她了吧!”
“妈你别瞎说。”
孟秋见两人要吵起来,抬头扫了他们一眼,扎马尾的女人好像在哪儿见过。
那两个人也看到了她的脸。
对视间几个人都怔住了。
女人的表情立马面目全非起来,“好啊!孟秋!可找着你了!”
电光石火之间,孟秋认出她来,脸颊忽然变得惨白。
她紧紧抓着手机,脚像钉在地上一样,拔不开,走不动。
那些不堪的回忆纷至沓来,令她手脚发寒,周遭的一切声音好似变得静止。
她听不清女人骂了她什么,只见她拧开水瓶,朝她泼来。
孟秋能躲开的,但不知出于什么原因,她低下了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