桑楹若仔细观察他的神色,便会瞧见柔意下裹藏的汹涌。
“不过还是得多谢殿下替奴婢费心。”桑楹递上手中的纸包,“还望殿下不嫌。”
萧韶安接过纸包,光闻味道便知是自己素来喜欢的糕点。
可……他自幼便被教导不能暴露自己的喜好。
他现在都还记得当初在王府时,德娘娘问他喜欢的吃食。
还不满四岁的他是如何答的呢?
随便找借口搪塞过去罢了。
那之后,德娘娘没少给做吃的给他。
但她作为一个年长又有孩子的母亲,都一直不曾看出他喜欢什么。
眼前跟自己一般大的少女,又是如何得知的?
她仿佛生来就知道自己所喜爱和厌恶的一切,从她陪在自己身边之后,事事都变得顺心。
萧韶安曾经为此欣喜过。
人都说小孩子忘性大,但从遇见桑楹开始,他们之间的回忆在他脑海里一直很清晰。
萧韶安现在都还记得初见时的场景。
他在窗边听先生讲学,少女跟在姑姑身后走进内苑。
本来寻常,不值得他分心,他却因注意到少女的视线鬼使神差抬头看了一眼。
少女随即甜甜一笑。
没规矩。
这是他的第一感觉。
作为奴婢,走路四处张望,甚至直视主子。
但他心里又莫名升起一抹异样。
她记得那日先生布置的课业繁重,比平时歇得更晚一些。
夜色如墨,灯火寂灭,唯有自己眼前烛光摇曳。
伺候的人换了一趟又一趟茶水,旁边的补品小食凉了再摆新的上来。
唯独没人敢开口说话。
他反复翻阅着书卷,来来回回却不得要领。
期间两位姑姑来劝过该歇了,但他手里的策论尚有疏漏之处,若不完善,总归是难以安眠。
便是他有意应付过去,次日也难以招架先生的责问。
但对于年幼的他来讲,一时想做到尽善尽美不是易事,越是不得要领就越是急躁。
偏偏还不能表现出来。
当手边的茶换到不知第几盏时,耳旁忽然传来奉茶的宫女的声音,“法无古今,惟其时之所宜,与民之所安耳。”
他本就心烦,如今竟还有下人不知轻重暗中窥伺他的笔墨。
用余光瞥见是今日新来的宫女。
“你读过书?”
“奴婢外祖姓冯,是上任太傅。”
他自然知道冯太傅是父皇早年的先生。
小宫女说话调理清晰,也不似寻常宫女唯唯诺诺,很容易让人为之侧目。
她说的对自己没什么帮助,毕竟变法之说涉及良多,需纵观古今,细论诸朝,绝非泛泛而谈可解。
但她突然出声的确让他的头脑略微清明了些。
他起初本有处罚小宫女的念头,到底顾及她外祖的身份,再加之更深露重她仍辛苦伺候,他也不好过分苛责。
“冯太傅博古通今,难怪你能有如此见地。”
他顺嘴夸了一句冯太傅,毕竟是父皇的先生,他自然也得有两分敬重。
小宫女听见他的话,灿烂地笑了。
微微露出两颗虎牙,俏皮又锋利。
约莫跟她人一样。
萧韶安记得那时自己虽还年幼,但早已习得将人以性格、脾气、秉性区分开来。
他身边没有小宫女这样的人。
说不上来什么感觉,干脆问了小宫女的名字。
“你叫什么名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