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才光顾着与人说话,没注意到裴珏竟快把自己的碗里堆成了个小山,还挟的都是自己爱吃的菜,也不知是从哪里晓得的。
“够了够了,太多该喂成个胖子了。”姜姒侧身避开了李氏揶揄的目光,不好意思地小声道。
裴珏眼底浮起淡淡的笑意。
却在此时,桌对面传来一道煞风景的声音。
“裴都尉还特意抽空陪姒丫头回来省亲,真是有心了。不知这回会待多久呢?怕是青州那边军务繁忙的话,也不好叫姒丫头打搅你的正事儿。”
众人闻言望向这对新人的方向。
裴珏又挟了一筷子到身旁人的碗里后,方才语气平淡道:“家宴不谈公务,见谅。”
“况且阿姒年岁虽轻却最知理不过,谈何打搅?”
姜明义脸上客气寒暄的笑容僵住,没料到为官多年竟还被个小辈在公开场合下了面子。
一番热脸贴了冷屁股,索性也不再自讨没趣,坐下不再说话。
李氏在心底偷笑,她这个侄女婿说话可真有意思。
人家方才才说姜沁年轻不懂事让多多包涵,裴珏转头便说姜姒年轻知礼,这不就是打人家的脸么?
李氏几不可察地弯了弯嘴角,“家宴家宴,都不提其他事儿了,快些用饭吧。”
一时间,厅内滞塞的气氛又缓缓热络起来。
姜姒眼角余光悄悄瞥向身旁人,裴珏神色一如既往的淡然,在发觉她的目光后看了过来,剑眉轻挑眸中却不见异色,不禁心中微微纳罕。
裴珏对外行事待人虽一向冷淡,却也很少失了礼数,说话如此夹枪带棒更是甚为少见。
今晚这是怎么了?
————
宴散后,众人各自回房。
早在接到姜姒说要来汾阳的信后,李氏便吩咐丫鬟把姜姒幼时曾住过的棠梅园打扫了出来,让裴府的护卫住在了外院,其余人都安排进了棠梅园。
棠梅园坐落在祖宅的东北角处,离李氏所居的东跨院相距不远,旁边便挨着姜老太太的慈和堂。
红蕊在前面提着灯笼,裴珏推着姜姒在石板路上缓缓前行。
橘黄色的光笼在身上摇摇晃晃,让沉沉的夜色平添了几许柔和的暖意。
许是杨梅酒酿的时日久了有些醉人,姜姒不过贪饮了几杯便觉得眼前的风景似是在打着转儿,晕晕乎乎地不着地儿,闭上眼睛才稍觉舒服了些。
祖宅里的石板路铺的甚是光滑平整,故而姜姒坐在轮椅上也并未觉着颠簸,甚至还微微生出了些睡意。
一路无言。
半梦半醒间,似是有房门推开的吱呀声音,接着身旁有脚步声响起渐渐远去。
应该是都各自回去歇息了吧?
姜姒迷迷糊糊地想着。
待到姜姒觉察出屋内有淅淅沥沥的水声响起,随即有块温热毛巾在脸上轻柔地蹭来蹭去,直撩得人心中发痒时,下意识伸出右手抓住了身前人的手腕,闭着眼睛嗔道:
“红蕊,我好困,你可别折腾你家小姐了……”
话刚出口,却猛然觉出不对。
手里握住的腕子明显要比红蕊大上一圈,泛着些许的冷意,像是水中刚捞出来的,凉凉润润的。
触感实在太好,姜姒抓住那手腕的拇指忍不住上下轻轻摩挲了两下。
身前传来一声浅浅的低笑。
!!!
姜姒倏地睁开眼睛,在看清眼前之人时,方才晕晕乎乎的脑袋也在瞬间清醒。
“表……表哥……”
难得的,姜姒的语气有些结巴,待反应过来自己像个登徒子般抓着人家的腕子还没放开时,忙撒回了手藏进袖子里,脸颊绯红。
都怪今晚贪杯了些。姜姒心底有些懊恼。
抬起头想解释一二时,却瞧见裴珏淡定地收回了给她擦脸的毛巾,好似并没有要离开的样子。
似是姜姒眼神里的疑惑太过明显,裴珏道:“你的丫鬟去了隔壁厢房和其余棠梅园的侍女们住在一起,说这园子里只这一间主屋。”
姜姒点点头,她小时候为了离祖母近些,便挑了这紧挨着慈和堂的小园子,自是知道这点的。
棠梅园虽景致颇好,但占地颇小,园内的屋子也不多,小时候也只勉强能住下她与红蕊再并一些祖母派给她的丫鬟们。
却不想对面的人说完这句话后,却不再言语,似是在等待着她的反应。
烛光昏黄的屋内并未点香,姜姒却莫名地察觉到了一丝缠绵的暧昧气息在这狭小的屋子里静静流淌。
待眼角余光不经意间扫到不远处床榻脚下铺着的被褥时,姜姒才蓦地反应过来裴珏的言下之意,脸顿时热得快要烧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