愈是临近那个日子,我竟愈是有些不安起来。
说出来要是说我恐婚,同那些凡人女子一样,倒是可笑,但我心中实是存了另一件事情。
这一世我投入进来神魂终究不许我支撑那样久,我终究不过了一月,我就是要离开的了。
这也和我从前料想到,要叫这人求而不得,想的一样,只是当真临近那个日子,我却迟疑了起来,夜里几度不得安眠,连带着身躯在外的我也不安起来。
这一世,我是定然无法再投入更多神力了,说到底我如今都只是神格残缺不全,为这一短短一段渡劫经历消耗这样多,实在没有必要,况且我也早就决定了的,决定了的事情便不许我再多考虑才是。
我心中一遍遍下决定,我还从未有过这样举棋不定的时候。
连我自己都不得不承认,我确实有些心乱。
这自然并非是我对他当真生了什么情意。
只是我觉得有些不忍。
或许因为心口那爱魄本就因他凝结,我竟格外能同他共情,偶尔有时,我总对他的心绪较旁人敏感些。
我的恍惚不安,连带着让姜尢也渐渐发现了。
“怎么了?”
说起来,当真是风水轮流转,或许是这些时日,我的一腔做法终于有些成效,他真的渐渐相信,我是爱他的。
我对他是有情的。
我们是两情相悦的。
那个由我和他一起描绘出来的美好的图卷,他当真信了,并深切的认为,那一定会成为现实。
“最近,我约好了同他们一起去另一座林子里打猎。恐怕有几日我不能来了。”
“你要去哪里?”
他说:“去打一种白鹿,那座山林里有白鹿出现,据说有神异,可以捕捉了拿去进献给宫里的贵族,他们很需要这个,能换不少银子。”
他要去的那个地方,超出了我的神力范围,我的石庙在这个地方,真身亦不能离开太远,陪他去逛逛镇子,去他家的村子周边都没有问题,但是太远,我会无法显现真身。
说到底,这石庙本无灵,我投入的神力又只有短短一缕,能够撑到现在,其实已经很不容易了。
“白鹿是祥瑞,莫要伤了它才是,会于你阴德有损。”我不免提醒。
他微微勾起唇角,点了点头:“不用担心我,我知道的。”
“你可当真要小心一些,若是旁人伤害了那种东西,就算你没动手,却也还是会被记上一笔,归在你头上的。”
他点头,很听话的样子。
“其实你不必去那么远的地方,这附近的猎物,想要什么我都能给你找来。”
他看着我眸色温柔:“我知道你厉害。”
“但是那头白鹿我势在必得。”
“不仅仅是因为进献白鹿的种种好处,我翻阅了古籍,官府的赏赐和旁的不同,若是能得到王族的赏赐,能为你记下一笔功德。”
“你若能多积攒些功德,或许日后不必被拘泥在这山林的方寸间了。”
“我还想带你去看看别的地方,你不说想要去看海吗,现在这样也不知何时才能渐渐积攒好去看海。”
我沉默,这不过我随口说出的话,他竟还真的去翻阅书籍为我查阅记录了。
确实王族的赏赐,若是真诚的回馈,对于地仙一类确实是一大好处,能和龙脉攀扯上关系,修为能大进一笔。
但是与我恐怕就没有什么作用了。
不过这些话,我只是压在心头,并没有说出口。
“多谢你还想着,那你去吧,早去早回。”
我只微微掐算一番,他这次去会遇到些不同的东西,令他人生发生改变,却没看到什么大凶的事情,但我心中隐约有些不安,那种不安让我觉得不太好,于是剪下自己的一缕发丝送给他。
“将这个带在身上罢,我也心安。”
他没有多问,便利索地收下了。
或许他能猎到那头白鹿从而得到大的赏赐,我也不必为他再想过多的事情了。
终归我是要离开了。
*
我去了姜尢家中。
这些日子,我常去他家中,姜母已经对我很亲近了。
这次我再去的时候,姜母的精神看着就比往日好上许多了。
窗台前那株兰花也渐渐完全绽放了。
只有最后一小瓣儿还是微微瑟缩着的模样,我原本以为还有一月,如今看来竟是没有的。
待这兰花完全绽放,我也就要回去了。
其实这并不是真正的分别,但我却总是觉得不安不忍。